第一百五十章 帐中问答

“大人的意思是?”

“你们自称义军,想投靠我们,可我们却对你一无所知,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的诚意?”

“大当家的信中应该有所提及……”

昌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宇打断。

“很遗憾,信里面并没有提。”

“这……”昌叔愕然,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任务只是送信而已,所谓使者,不过是他在面对军士时给自己脸上贴的金而已。

“我的人说你自称秦昌,是扬义军的使者,难道临行前,你口中的大当家没有给你交代什么事吗?还是说……你并不是真正的使者?”

林宇语气渐渐冷了下来,“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话,很抱歉,这可能就是你们的送行饭了。”

“唰唰!”

话音落下,周围卫士齐齐抽出刀刃,只等待林宇的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

扬义军众人刚放下碗筷,被这架势一吓,脸色立刻白了几分,纷纷跪倒在地。

秦昌神色中也闪过一丝紧张,虽说自己才感叹死而无憾,但当他真真真切切的面临对这些白晃晃的兵器时,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的生起了恐惧。

他咽了咽口水,谨慎的问道,“大人……希望知道些什么?”

林宇用手指缓缓敲了敲案桌,沉吟了一会,说道,“你们号称聚集了数万义军,在凤竹三郡屡次大破官军,按理说就算被官军大力围剿,也应该往北方防守薄弱的郡县跑,怎么会突然南下?舍易求难,反其道而行之,跑到云州戒备森严的桑拓、永康两郡来?”

不选择坐山观虎斗,反而火中取栗,主动趟进两州大战的浑水中来,林宇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合常理。

要知道城门失火,池鱼遭殃,两州大战的战场上,扬义军这群像流民多过像军队的数万人,一旦稍有不慎,便将是灭顶之战。

“小的只知道这是大当家和军师一起作出的决定……”

秦昌面色茫然,踌躇了好一会,只得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只知道跟着大部队走,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也不明白这其中有何深意。

林宇听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感兴趣的词,“军师?”

“是,大人,这种大事一般都是大当家和军师一同定下的。”

秦昌话音落下,原本一直跪伏在地的哥哥突然鼓足勇气出声道,

“大当家和军师舍易求难,宁愿冒尽风险也要南下,这不正说明大当家和义军上下愿追随君侯的诚意之足吗?这也不正是我们送给君侯的诚意信物吗?君侯如此追问诘难,恐伤天下来投者之心。”

谁都没想到,一个瘦弱的男孩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竟然条理清晰的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一时间,众人都愣在当场,纷纷抬眼向男孩看去。

秦昌害怕这话激怒林宇,急忙想给男孩打眼色,却无奈发现他正以头抢地,一点没有抬起来的意思,不由心中暗骂一声。

但如果惹恼了林宇,死的可能就是他们全队人了,此时他也也只得赶忙说道,“这小儿胡说八道,大人大人有大量,不必与这小子计较,小的回去后一定狠狠打他一顿,为大人出气。”

林宇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顿了顿,他问道,“你是什么人?能代表杨义军?”

“君侯,小人名叫徐子宁,是云州永康郡人氏,父为故御史台监察御史徐瑛。”

徐子宁这时才缓缓抬起头,脸上稚气未脱,语气却异常的沉稳。

秦昌心头一跳,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恭顺的甚至有些怯懦的“野孩子”竟然还有这来头。

“监察御史徐瑛?一个官宦子弟,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林宇挑了挑眉,心中有了些兴趣。

他没有听说过徐瑛的名字,但他知道在大魏,监察御史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但手握纠察弹劾百官的重权,地位向来尊崇。

没有意外情况,就算是告老还乡,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子弟沦落到堪比流民的地步。

徐子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宇的神情,闻言答道,“君侯勿怪,家父为官清廉,致仕后一直居家治桑讲学,造福乡里,但可惜年前家父不幸离世,又恰逢战乱,小人与弟辗转数地,流离失所,幸遇义军,这才稍有安身立命之所,苟延残喘至今。”

这样的遭遇在林宇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因此而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你说扬义军南下足见投我之诚,这说的有些道理,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会想着千里迢迢的来投奔我呢?”

“君侯明鉴,义军奋起,非有野心,而是官府苛捐杂税所逼迫,不得已之下而为之的无奈之举,只求一条生路。君侯应该也知,义军与官府实力相差悬殊,屡战屡败,若不是君侯兴大军而来,云州义军早已被尽数剿灭。”

“此虽非君侯本意,但云州义军实赖君侯之恩得以残喘,大当家又闻听君侯之仁德,实在心向往之,故此愿归降君侯,以求善待。”

这一番话说的娓娓动听,合情合理,实在不像是从一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孩子口中说出的话。

秦昌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宇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沉默片刻,选择自退半步,偃旗息鼓,说道,“没想到使者中竟然会有你这样的人物,是我唐突了,天色不早,军中已为诸位备好帐篷,请下去休息吧。”

领头的侍卫立马会意,上前一步,一手按住刀柄,一手做出请的手势。

扬义军五人爬起来谢恩后顺从的跟随着侍卫退出营帐,没有多说一句话。

徐子宁感觉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险些跌倒。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把这些话全部说完,此时他的心脏都还在砰砰砰的剧烈跳动,感觉紧张又兴奋。

临出帐时,他悄悄看了眼坐在案桌后,被摇曳的火影挡住部分面庞的源侯。

他沉稳的脸上正露出思索的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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