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五二十时,独领一剑,不名金池。
少女初成韶华始,只观两京,难知乱世。
说回贾伯慧此意为何,尚未可知,只是若照此种办法行事,他林大郎“散漫自在”惯了,每日皆在这二人注目下当值,实不能让人心安,于是忙圆滑道:“此次全赖李大哥指点,兄弟们齐心合力,下属不敢贪功……况且属下年纪尚轻,做事经验尚浅,奖赏升迁之事请将军、主母再三考较……”
在场之人若说精明,贾伯慧这女中诸葛可算佼佼,岂会不闻这小子推脱之意多于客气。若是寻常净武卫弟子,能得军师赏识提拔,当是千恩万谢,可林少却淡淡拒之,倒引得有心人多看他一二。
既如此皇甫夫人也不动神色,语气一转,直接回道:“……难得你年少谦虚,知进退,这般便升迁暂免……但回京做事儿就这么定了吧。你二人暂编入总府,明日清晨校场点卯听命……”后续也不再多言什么,得上将军准许,打发二人下去休息,准备他日另行安排。
见这对师兄弟走了出去,贾伯慧转头看向自家丈夫,念道:“先前仲乙传书,只提及李晟主事,未重点说明这林姓护卫之事……本以为是个小小的随从,但以妾身方才观之,此子可能没这么简单……姓林的年轻弟子,又是近年派驻京外历练的,按理也是考核选拔的出众之人……容妾身多说一句,如所记无差,先前没有对此子的明显印象……莫不是有人假借身份,欲图诡事?”
看了看身旁妻子貌美容颜虽还常驻,但或因操劳多心,加上时光无情,现也显出一些岁月痕迹,因此劝道:“……此子有些不尽不实之处,可这长久下来,并未对净武卫做出什么祸害事儿。那段怀昶段大郎也是我部中一人才,就算不以武见长,可心思细腻也非一般可比。若两年来有察觉什么可疑,早就回禀总府,将之法办了,不会把一个丁卫留任到现在……林欠虽有些偏邪,可一身本事在后辈中倒是不差,且还有一手改皮换面的技法,说不定逢那改易关键处就可以用到……若夫人实在不放心,我私下叫来李晟,命他多多监督,想来也无大碍……”
见夫君如此说道,贾伯慧明其道理,自知趣不再多话,只是默默于心中记下一笔,重新衡量起各般变数,此乃她作为智囊的经年积累……所幸天下一等一的情报机构——“天策秘阁”就在辖下,正好改日得空去访,整理核对各处近期情报,才能更好辅佐自家上将军,应对时局……
话说李晟二人告退,径直来到了偏院前,准备去侧屋收拾一下暂居歇脚之处,待明天早上点卯后,趁着近期无事,先告假往长安城内好好观赏游玩一圈,再图为岑参传信之事。正在出门时,见大门口一群下人远远簇拥着一名高束发辫,手持帷帽,着梅染骑装的青春少女进了府来,一路意气风发,鲜艳夺目,好不热闹。
二人初到,也不知是何方人物光临,出于礼数为先,莫得罪了贵人,赶忙让出道来,让这伙径直通过便好。谁知那名少女虽在人群中行进,却目光如炬,一双杏眼侧目只扫视了一下二人,待看到林大郎的时候,突然愣神片刻,停了下来,叫在场众人皆不明所以。
见此女上前,十分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后,柳眉稍抬,朱唇微翘,露出一种惊喜且带有挑衅的表情,对着林大郎一指,俏皮说道:“好你个臭小子,居然还敢回来!这次本姑娘定要一雪前耻,与你高低分个清楚,叫你亲口向本姑娘认输!”
此话直是叫人意外,旁人不知二位曾经有何恩怨,竟然激得少女主动出言约斗。林欠初时也是一头雾水,见她一副好战态势,哪有女子如水温柔,比之郑末雪更是刁蛮,因此对这本是貌美娇憨的二八佳人却好感无多。
待努力回想对方身份,终记起两年前卫中比试,乃选拔外派之时,好似却有一不满豆蔻年纪的女子参加,过关斩将,连败数人……可惜那时林少想要脱身外出机会得紧,也没留手让人,终占得她三招两式的便宜,将之击败,却也在那时未放在心上,未知晓这争强好勇的主正是皇甫家千金——皇甫翎。
对林行远来说,这不过是昔日手下败将欺上门来,考量她身份特殊,倒也可以不做计较,多忍让一二……只是皇甫家的小娘子将眼前这可恶人记了多时,从那日起便日夜刻苦练习,就为有朝一日一雪前耻。本以为还需等时机成熟,让自家母亲出面安排,暗中调度人回长安才动手讨教……哪知今日天赐,就遇上这冤家,念着择日不如撞日,一心就要比上一比……
周遭的下人见皇甫娘子如此,就算里面有何误会也可不管不顾,自然先向着主人家说话,以表殷勤。众仆纷纷指责起林欠没有眼力见儿,尊卑不分,顺道将一旁的李晟也数落了一顿,直呼二人是不懂规矩的野蛮子,更有甚者还接连骂出脏来,让本想当中说合的李良器,也一时半会儿不知当生气否。
倒是动静大了,惊了不远处的管事,就听一道老声传来,出口严厉,喝道:“一群好吃懒做的,家里少事儿安排了?在这里聚众嚷闹,若惊动了将军和主母,是准备受罚饿个三天两日吗?去!都给我去干活儿去!”
定睛一看,原是之前的人称顺伯的老仆出面喝止双方对峙。出于他已服侍过皇甫家三代,就算上将军也会对他客气有礼,更别说一众下仆哪敢造次。皇甫翎再是受家中疼爱,也是在老管事身边长大的,因此也暂压住方才的冲动取闹,对着老仆先是请安,才乖巧靠上前去,嬉笑道:“……顺伯,翎儿这才练马回来,就遇到两不懂事的下人拦路,你可要为翎儿做主,严惩恶徒……”
看着这视同己出的主家丫头撒起娇来,顺伯摇头苦笑,上前轻拍她额头一下,装作生气模样,教训道:“少胡说八道。这李将军与林护卫是客人,今日随同上将军回府,还是老头子领的道儿,怎么就一会不见惹着你了?看你这丫头在外风风火火的,哪天再给家里惹出事儿来,顺伯第一个要狠狠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