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彼岸现故人

胡媚儿装出皱眉苦思后,终应下条件,让在场几名下属清场,赶酒客们出门去。二人又等了片刻,见左右再无旁人打扰,才小声核验起身份来……

确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正中林欠猜测,此姝果拜师于“九流”当中的“明月宫”一脉,与林大郎宗门亦颇有渊源,只是时机未到,现下暂不细表……面对这突降而来的少主,胡媚儿倒也不曾遮掩,再说其另一重身份,竟是黑道中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鸿门”中的“七杀”之“阴”,江湖人称“秀色蛟”的厉害人物。

“……此番算是近来鸿门中少有的大生意,竟由‘灭杀’亲自来书,传奴家与‘戏’、‘鸩’二杀同时出手,设伏于此处,又多布置下各路人手围追堵截,没想到却是等来了圣宗少主,且弄得奴家狼狈一番……道上看来还是不知我九流的本事,否则合该再派一杀与奴家同行,想来才能十足十地拿住少主,呵呵呵……”胡媚儿倒是老实交待,还因这差错,睛眸频转,玩笑几声出来。

林欠悄悄以白眼对之,可是时比命强,只能再虚心应道:“……师姐莫要打趣了……此地既然已是天罗地网,个中凶险只凭我一人一剑恐也难以应付,更别说多这般累赘。望师姐念在同门之谊,指条明路,设法搭救才是……”

见对方乖觉上道,胡媚儿虽早见他容貌平平,仍越发看着这少主顺眼,也不管林大郎意愿,便软步柔身亲近过来,实让少年男儿也心头一紧,正闻着她身上扑鼻香氛,片刻间不知如何应对……

幸而胡大娘子“一脸正色”笑道:“弟弟莫慌,这体己话若不靠得近些,小心隔墙有耳……”说着又感应一阵后,这才细声道:“……此番上头盯得紧,我一早便处置了船帮头子,占了他生意,收了这一众乌合打个掩护,只是帮你走脱却也不难。可这些个羔羊儿若是和赵家沾亲带故的,姐姐也不敢保下……否则暴露身份事小,祸及性命事大……”

见林欠愁眉一锁,她再补上话道:“……再说此局布得精妙,另外几路人马恐已着了道。弟弟双拳难敌四手,又能救几人出来?莫说单‘戏杀’一人已够你招架,还有那出身九流‘毒门’的角徵角老怪从旁策应……想必少主也知他宗门擅长,就算功夫三流,但加上毒功鸩药便可与高手一争长短,让人防不胜防……若想要找他这叛出宗门的无心之徒谈情谊,想来可没姐姐如此好说话吧……”

“既是宗门叛徒,为何师姐不按门规施以‘五刑’处罚……莫非你二人有私?”

此话方一说完,只换得对方嗔怒骂道:“呸!老娘可与那籧篨蠢货没有半分牵扯!若非看在他深藏鸿门庇护中,难以动手,加之有毒门那位老怪物的严命……否则早就亲手阉了他,以除祸害!”

虽对其中恩怨有些兴趣,但此时林欠也只得先转过话头,将岑参、郑家等人身份说明了个大概,让胡媚儿设法先将众人从水路送走,免得因此和边军,郑氏两方结下梁子……

已有定计,接着便各自准备就可。胡媚儿先唤人取来清水凉油,解去几人的迷药劲儿后,未等岑参人转醒反应过来,幻音功法再展,施下暗示,使在场众人迷迷糊糊间,只觉喝酒尽兴,所谈生意顺利,只待备好船只,将这一行送至对岸。

“感谢胡当家好意留情,只是……只是这赵家人良善忠义,不愿与人结仇,望大娘子看在江湖同道的面上,出手搭救一把!岑某必有重谢!”岑参经林欠简明扼要地一番解释,虽还有些云遮雾绕中,大概也知晓现下实乃万分危急之际,只能病急乱投医,试着以情义相劝,面求这实非良善的女子助力。

“呵呵呵……看你是林兄弟的上司,本以为也该是个聪明人,识得时务……此番尔等若非有奴家兄弟一身本事维护,莫说救人,现在早已到阴司处报道喝茶了,凭何能与奴家谈得条件?若不想走,也少废唇舌功夫,由奴家出手,送公与那莽汉子上路,黄泉也有个伴,呵呵呵……至于两位小娘子,可就没这么容易了结性命了……尤其那遮面的主,看眉眼想来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少说也要调教几番,送去此地军镇勾栏中充个军妓,日夜供军爷们享用才好,哈哈哈……”

面前这女郎不止手段狠毒,言语也毫不遮拦,戏言秽语吐出,虽语调温和,却入耳满是杀气,连荃儿都少有地不敢回骂,想起这恶女的手段来,只能与自家娘子相互紧紧扶持,后怕不已,空咬牙切齿一阵……

话不投机,不知此局布得深浅如何,岑参只能放弃求助一途,且行且看,先携林欠等去码头等候船只。至于众人走后,酒客散去,余下残局自由得胡大娘子收拾,也无需旁人操心……

胡媚儿不愧收了船主人的营生,既已传出号令,这处船帮便无人敢不应,立马挑了三、四名熟识水性的舟子,备好轻舟快船三艘,正泊于岸旁滩涂,准备渡几人到对岸去。

解了车马,置好行礼马匹,看玄黄波涛,闻河风潮气,几人各怀心思,还是分作两家各登上一只木船。待撑篙号子一响,伴着“嗨也、嗨也、呵呀呼喂……”的连串呼声,还有一旁溢出微叹几丝,林少也不愿提及什么,只是瞧着远处一抹红衣人儿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小舟终是离了此岸,渐渐摇入河波之中……

晃着晃着,眼看船过江心,离黄河西岸不足半里距离,岑公也不知想到何处去了,陡然叫停了所乘船只;待其他小舟靠近,顶着众人好奇之色,沉吟片刻后,一脸肃穆地说道:“……岑某一路思虑下来,若就此窝囊逃离,定因这番遭遇,难问本心,悔恨终生……丈夫在世,当有为或有所不为!临阵卖友,背信弃义之事,却不是今日岑参当做的,事后传将出去,又有何面目再见故友亲朋?”

“……岑公一人之力也无异白白搭上性命,不如留下有用之躯,再图后计……”明面上身为护卫,林欠本想一劝,待看着对方一派心知肚明的表情后,也就慢慢低下声去,侧眼瞄着浑浑河波,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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