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恶首横祸降
众人面对拍品珍奇,虽是心动不已,但奈何价高,囊中羞涩,这便只相互观望,静看是哪位最终得宝而归,万一就遇到个莽撞人,不吝出了珍宝会便下个黑手,劫他一票,说不定就能做成了这趟无本买卖……
“……没想到真能在此看到上古传说记载中的五色神石其一……据说古之女阴娲皇便是炼制此神物以补天。后仙魔所用之神兵邪器多寻之取之以铸造,各有神通异能。哪怕人间兵器,混炼几分神石,都可留锋利威名。虽不知真假几分,可你家东主竟随意便将此等物什取出示人,还草草做起待价而沽之举,莫不是占着鬼坊一地之富,真心家业厚实,以致这般大手大脚?”
“这位公子玩笑了……东主之深意岂是我等做下人的能揣测的?不过……不过小的在这通易厅见得多了,也算有些微见吧……这等异宝其他地方是否有能用足十成的小的不知,但我熙攘居下辖金工铁匠无一可御……所谓‘神物自明,属应天机’,想来主人也是深思熟虑后,将之割舍出来……不过就算此物现世,这三千贯的起价今夜恐也难有照单全数吃下的,说不定晚些又会放回东主的‘无市库’中了……”领路的小厮被如此问到后,认真思虑回应着客人的问话,解答完便又退至一旁。
“若能亲眼一见那《天策榜》上‘九方神兵’真容,说不定便能印证一二……”段怀皎也只是于字里行间晓得此物,今见真品,不禁自言自语一番,待转头看向一旁的净武卫师兄弟二人时,更眼露想要深究真知的强欲。
“唉……段三郎这想法可是真能难倒世间好汉……当今‘九方神兵’这等神器,除开那不知下落的,但凡有名之主,若非出身武林名门大派,便是大唐权贵豪族,哪是说见就能见的……”见段怀皎闻听后面色略显失望之情,李晟鲜有地一转玩笑,说道:“……不过其中那‘大禹镇水’神戟,李某倒是有缘见识过一面……此物正乃郭子仪郭老将军之护身兵器,那日见他使出,确是神威凛凛。若日后还有缘北上横塞拜见老将军,李良器倒能为三公子引荐一二……”
“嘿嘿,能开眼见上此等神物,甚好、甚好,段某先向李兄道谢了。改日定携内子往北疆一去,见识当地英豪,唉哟……”段三郎尚未完话便一声痛呼,原是那羞人称呼着实让姜家娘子难再忽略,遂掐住他腰间轻拧一下,以示其勿要失言。
楚歌见他二人这番热闹劲儿,还想多嘴几句调侃玩笑,却是话刚到嘴边,一阵罡风破门入场,见三道身影转瞬而至站定,正是之前鸿门那几个对头来了。依旧是温家老者挑着长杆领头,后随“追”、“隐”二位小辈,面对着台上主司高声唱道:“鸿门七杀清货,请各方朋友行个方便,莫要插手……”便和一道进来的散客鉴别起会场诸人。
哪怕在黑道中人眼里,西京鸿门仍旧是这天下间杀气最盛之所,故而场下坐着的这群素日里趾高气昂之辈,如今却更是安静了几分,只看着主家也招呼人手,戒备起来,着司仪出面道:“不知……实不知贵派趁此机会来珍宝会作客,若看上什么心头好物,可与诸位客人同场竞价便是……楼上还有上等雅座,不过内室较小,容不得这许多高人……看几位爷商量一下,选谁做个为首的?也好叫小厮好生招待了去。”
“好了、好了,咱鸿门也不都是些只知打打杀杀之徒,用不着怕成这样……今次就是来寻个逃债的主,想来可能躲到这熙攘居中,故而来寻觅一二,若打搅了各位朋友雅兴,老头子在这儿道个搅扰……”说着仔细看了看那素锡神石,不禁眼神一亮,称赞道:“哦,这便是主家方才所说的神物?话说贵会常言千金易得,珍宝难求……此番即是我鸿门恰逢盛会,想是与这宝贝有缘,不知能否临时差个空子,掺一手价?得了算朋友们给个面子,与我鸿门赠送当朝右相作为生辰贺礼……”
光一个大唐第一刺客行会的名头,已让场中噤声无言,再搬出个右相李林甫,更是无一人敢当面给鸿门晦气。此时主家也不再多讲规矩,也不管那几个散客四下寻人,找了个上座请竹笠翁等安歇一二,算默许其行,继续等人叫价,装作走个过场……
神石典拍,花落谁家,暂且按下不表。话说回鸿门因何来此生非,却要看那前时玄秘门前,忽有暴躁莽夫嚷叫开门,如平地惊雷,粗鲁至极,着实将半睡半醒间的引鬼儿吓了好一大跳。
待他壮了壮胆气,念着自家做惯了阴事的,怎能被上门的唬住,这才镇静问道:“谁人到我玄秘门吵嚷?没见到外面檐角熄了烛咧?主人家今日不见客,有买卖明儿选个吉时,再来不迟……”
“呸!他狗日的,等你个缺管教的狗腿的!再不开门,小心你谢家爷爷歹心一起,一口宝刀劈了你的大门当柴烧!快去唤你家爷出来见面,就说‘十八道首恶’有生意要与他做一场!”门外人听有人答应,立马运足中气,骂了开来,似偏要叫出元婴子正主才罢休……
引鬼儿久居鬼坊,自然闻得这所谓的“十八道首恶”的大名,可与自家师祖论个长短,遂才忙跑入内通报……原说上有《天策榜·九恶篇》所记,此首恶师承不明,杂学多家,自立一派老成刀法见长,早年出道便取了个“谢老刀”的诨名。加之其逢人好个言多辞碎,恶语争辩,而后又被人蔑称“谢唠叨”,久之便无人再知其本名。据江湖传闻,此贼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是无一不做,更好嗜血残虐之事,手段凶残,故黑道多有推他为九恶之首的。
不一会儿后就见内室三人已得知来者不善,元婴子请鬼谷师徒安坐片刻,暂告退而去,往前门会一会这位不算熟识的旧客。见他方来到黑门近处,隔着坚厚实木,故技重施,靠丹田运气成声道:“……是谢家嘴碎的兄弟来了?不知是何种买卖,派个人来打声招呼便是,还要劳你亲自上门?着实见外了……”
“行了,认识你这老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何曾对人这般客气过?老谢我今天算是遭了大难,替人干了祸害人的勾当,却连半个米子都没看到,反惹来了一群乱咬人的畜生……刚一番好斗,可累死老爷了,快开门让老爷进去喝口水,再跟你说道说道老谢我英勇杀贼的事迹。”
元婴子闻言默然,心头思忖着:“这谢唠叨往日横行无忌,就算在黑道中人里也树敌众多,定是在鬼坊惹到了什么强敌,慌不择路下跑我玄秘门来避难了……虽说内有鬼谷老头子,哪怕惹上些小道宗师也是无妨,可难免激他动怒,殃及池鱼啊……”
至此玄秘门主更不愿随意开门,放这惹祸上身的入内……只是乌木棺虽厚重坚硬,远非常木可比,元婴子却也不敢说任谢唠叨那凶名在外的“剔骨刀”劈砍剁削……引鬼儿遂在一旁见师父拉起门上矮处的环扣,抽出两寸见方的榫头内芯,从榫眼向外仔细看去,约莫看见那着绛紫宽袍的黑大汉衣衫破烂不堪,浑身各处皆溅有血渍,一双环眼赤色尚未褪尽,用手刮抹横须之时也不住地回头张望,欲看清是否有追兵赶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