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突遭当头威吓,猝不及防之时,林欠反应相较之下更为迅捷,差点儿没忍住出招还击的冲动。幸而想起身在卢家,才不敢造次,忙紧了紧拳头,凝聚心神,硬受气势进逼。但这些手上得小动作并未逃过厅内那名神秘高人的探知,对这不畏虎的初生牛犊倒生出了些好奇,冷哼一声,加重了两分内力试探,气劲这下更如实质,如云密布般从四面八方迫来,势要给足下马威。
这一试,双方一奇一惊。卢家的高手所奇的是,这年轻人的内力法门甚为怪异奇邪,不似寻常正经武学路数,虽想藏拙,但以他的功力,岂能被瞒骗。可依其所学所见之博,竟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堪破此子的师门传承,可谓少见……而林欠所惊讶之事,却是此人并无杀意,未尽全力,可展现的修为已然高过昨日欲除掉自己而后快的铁剑堂主。更为可怕的乃对面境界就如藏于重云之中,未动半分,却难以看得分明,甚至直追封师伯般高深莫测……
“未曾想到卢家为官做宰多,世代书香门第中,还有如此一位上品修为的宗师坐镇,不愧是七宗之一……若非这些年下来,见过不少宗师出手,不然也难以估摸出个大约。如等会儿惹得对面不高兴,动起手来,我俩多半就交代在这儿了……”幸而对方倒也未得势不饶人,既然不曾进一步察觉异样,相持不到几息的功夫,便散了气势压迫。林欠这会儿才在胸中自个儿言语起来,却也不敢随意抬头张望,直面这位宗师的审视。
正思忖此人身份为何时,突然灵光乍现,想到《天策榜》中一人的情报……心下一比后,不禁忘了避忌,抬头瞄了几眼这中年男子,暗自打量起来,这才看清面前副位端坐这人,方面浓眉,碧冠紫衣,灰白色的直袖宽袍掩不住其身姿高大挺拔,相貌打扮皆透出无比庄严正气,让人观之自然心折。
李晟虽少了些对绝顶高深修为的见识,却也由武者的直觉知悉面前这人的不凡。此次代表净武卫出面,不可失了礼数,却更不能堕了面子,于是忙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抱拳说道:“敢问这位……前辈尊姓大名方才又是何意?我等久闻卢氏大名,诚心前来拜见长房家主……贵方此等待客之道,怎当得起‘范阳名族,涿郡高楣’之盛名?”意想借此问先占得话机。
“这位客人好生无礼!本人刚才一直安坐原位,不曾离座半步,就连话也未说半句,何来什么意思?呵呵呵,再者俗话曰: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等携礼上门,定有所图,还如此胡言乱言,岂是为客之道……大伯,看来侄子此次拜访倒是巧了,正好帮你赶了这些麻烦出门!”中年男子捻须徐徐道来,气度不卑不亢,言词有理有节,直言李、林二人来此必有所求,化被动为主动,不可谓不高。
李晟闻听此言,想起自己所求大事,气势一下矮了一大截。面色一窘,忙思考起如何回复才能将话头圆回来。幸得此时另一坐于主位,穿着得体,面容和善的老者出言解困,微笑说道:“哈哈,道直且饶过两位小友吧,莫要为难他们了……客人快请落座,先吃些好茶压压惊。”这才化解了局中尴尬。
四人问候一番,又挨个儿通了姓名来历,李晟终知晓了面前二位卢氏男子的身份:主家老翁乃是卢氏长房家主,年岁已过六旬,辈分甚高,常年主持打理卢氏祖堂及宗室大小要事,也是今次二人要拜访之正主。被老者唤作‘道直’的中年人,是其同宗子侄,道直是其字也,大名卢方,此次从洛州到范阳办事儿,正好顺道拜访祖家长辈……
“我这侄儿少学问,四处跑江湖惯了,整天结交些闲散杂人,不讲礼数。他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方才冲撞了客人,望请看在老夫面上,原谅一二。”
“不敢、不敢!家主客气了!是晚辈冲动,与前辈无关……”老人家如此客气,李晟倒是难受其好意,忙起身回应起来。来回寒暄一二后,李晟心中念道几次对方姓名来历,眼神一亮,接着对卢方恭敬拜道:“后学之辈有眼不识高人,冲动冒犯前辈……敢问前辈……可是具茨山‘隐云山庄’卢庄主?”
“卢某人懒散,不敢当庄主敬称,只是现落脚于那处地方而已……客人倒是不愧净武卫出身,对江湖各派、武林人士倒了若指掌,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哈……”其实李晟方一问出,卢方已知晓自己身份被其认破,只是他本性爽直,倒也不觉这些小事有何痛痒,便爽快认下。这一下,也印证了林欠方才猜想的正误,这名宗师正是榜内闻名宇内的大唐“正道十武”之一,七宗卢氏第一高手,就算门内各家宗主亦不敢轻视,今日可是见识到了正道有数的高深本领之一隅,也算此行不枉了。
“‘十武’盛名下,历来皆无虚士,庄主实在过谦……今日李某人有幸遇见正道宗师,正好执晚辈之礼请教……此次在下奉上将军之命来此赴任,要计大事。可在下才微德薄,接连碰壁,故而前来贵处聆听教诲……隐云山庄与净武卫同为正道中坚,万望两位前辈看在上将军之面,特请出手相助晚辈大计!”
听得李晟抱拳说此一番,立于旁侧的林欠也倒是没想到,不知自己这师兄是否受到此情此景影响,心中昂扬、不吐不快,乃将心意直言出口。听闻其言,暗自叹道:“李大哥确实忠心可嘉,算得上一条好汉子……可惜此次师命难违,另有要事要办,否则定全力助他成事……”
虽不知对方所求之事,但即为净武卫一方办事,又有经略军使荐书,想来关系甚大,稍有不慎定会累及家族……因此卢方并未因言语所动,听完肺腑之言后,平心静气地说道:“李将军言重了,就算非看在皇甫兄的面子上,若是义理之所在,我辈侠义中人该当助之。只是事关重大,某家一人可做不得主……不如将来龙去脉先详告与我等,再面请大伯定夺。”说罢,转首看向自家长辈,请示起家主意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