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当,定下次日离开,老张带着我走进了会所。
当然,这是相当正规的会所,泡完澡,来了一个全身按摩之后,我们两个坐在独立的包间内,看着电影,喝茶闲聊。
“我之前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考虑给你们村子找出路呢?当时我问你的是,是不是为了报恩?又或者回馈社会之类的,你说不是,其实我还真的挺好奇你的心理的,很多事情不去折腾的话,麻烦会少很多,也会更好办很多,多做多错,在人情世故里面并不少见。”
“我记得我回答了呀,我说单纯的就是怀念以前的村子而已。”
“怀念?怎么个说法?”
“烟火气、生机、人情味,在我的认知里,农村从来不缺乏,我们还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热闹的,上面的老人还在,下面的孩子也在,中间的顶梁柱也在,农忙的时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赶上农闲的时候,串门闲谈,喝茶下棋。”
“那是一种,一种怎么说呢,很独特的感觉,一条巷子,巷子里的猫狗,以及门口坐着晒太阳的老人,成群结队从门口撒欢跑过的孩子,很温馨,也很舒服;土墙青瓦,濛濛细雨,落了雨后映射着光晕的石阶,还有那在雨中袅袅升起的青烟……”
“现在看不到了吗?”老张没法子体验这种感觉,世间并无多少感同身受,他自小就成长于神都,只是在当兵的时候离开过一段时间,退伍后,就靠着家族的底蕴,做起了生意,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全在里利益场里。
“物是人非而已,年轻一辈都出去打工了,下到十几岁的孩子,那本该在读高中或者兜底教育的年纪,上到四五十岁的男人女人,五十多岁,已然苍老,却依旧还是家里的顶梁柱,因为一切开支,都得指望着他们。”
“你现在在农村能看到什么?哪怕是寻常的节假日,回家能看到的只有老和小,哪怕是女人,也很少了,毕竟一个人赚钱,与两个人赚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你便是想找人串门也找不到了,有时候你会莫名的觉得很清冷,很姑凉。”
我顿了顿,“我知道,根本原因就是穷,因为老家的这片土地,现在养不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常规的作物,种植手段,根本无力挽回这一切。而我又想让老家重现当年的情形,那就只有让大家都有钱,让老家的那片土地,重新养活大家。”
说着我喝了口茶。
老张沉吟了片刻,
“土地还是原先的土地,为什么以前可以,现在不可以了?单纯的是因为物价的缘故吗?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抽根烟!”
“我还真的想过这个问题的,物价的问题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发展的问题,以前的时候,交通不便,没有网络,大家了解外面的世界,绝大多数就只有通过电视,那时候是因为周围的人都一样,大家都这么搞,都在自家的地里刨食,收入的高低除了勤劳可以决定外,就只有你所拥有土地的多少来决定,那是无法改变的,反正再富裕也就那样,没有对比。”
“简单的一句话概括,就是大家都在黑暗里,没见过光,那按照祖辈的传承,所有人都该那么活下去,这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但随着第一批外出打工的人赚了钱回来后,就不一样了,有了对比啊,有的人一年四季到头勤勤恳恳。”
“就那么点收入,但另外那些人呢?他们甚至都不管家里的土地了,外出一年,回来钵满盆满,谁还坐得住呢?除非是真的没有办法的,不然能出去的都出去了。”
“物价的狂飙更是决定性的,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读小学初中的时候,父母一年到头身上带着钱的日子都很少的,有钱那也得是作物出产的时候,学费都可以欠着,作物产出变现后支付,那会几十块钱的书本费啊,现在能一样吗?”
“哪家没个孩子?供孩子读书就绝对不能出现钱包断粮的时候,每周的生活费,每个学期的书本学杂费,治疗看病的费用,谁敢耽搁?外出务工就是唯一的,也是必须的选择,没有之一,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我两手一叠,靠在沙发上,弹了弹烟灰。
“反正就那样呗,我们都是被整个社会拖上战车的人,在没有足够资格的时候,谁也停不下来,既然如此,解决了产出的问题,那自然所有人都回来了,老家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回来?在外面累死累活,蜗居混居,受尽白眼很好吗?”
边上没有声音传来,我看了过去,只见老张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我在想如果像你这样的人多了以后,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子,尤其是房地产。”
“你觉得可能吗?且不说是不是每个地方都能走出一条路来,单就地产拉着教育上了战车的套路,你觉得但凡有点闲钱的人,会苛刻自己的孩子吗?该怎样还是怎样的,子女的问题上,在大禹国,永远都是一个关心则乱的问题。”
老张扭过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不是没孩子吗?”
“没吃过猪肉,还不许我见过猪跑啊?现在多少行业就指着孩子发财呢,婴幼品、幼儿教育、保险等等,但你换个方式和切入点去坑家长看看?那时候你会发现他们无比精明。”
我和老张聊了很久,得益于自己所融合的几个灵魂特质,我们聊得很尽兴,即便是有些东西不理解,但举一三反之下,一点也就透了。
离开神都的时候,老张送我到了机场。
“一切都不用你了,安心会你凉城等收钱吧,不过等我到凉城的时候,你得负责接待啊。”
我笑着应下。
几个小时候,走出机场,重新拥抱着凉城的空气,只觉得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近乡却不情怯,反而无比的期待。
成熟的女人懂得了克制和收敛,但就是这样,更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上面的说法需要建立在未被老婆发现,或者说没有老婆和明确关系的女人基础上,不然,就会成该怜惜怜惜,该断还得断,挥剑斩情丝,快刀斩乱麻。
除非那个男人真的对他那份明确的感情没有任何留恋了。
从凉城机场出来后,打了个车直奔薛宝依家,我也没给她打电话,这个时间段,她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现在这个季节,粮种的售卖几乎已经停滞了,两季粮种售完,会有一段很长的空档期,足够代理站调整好一切,面对下一年的新挑战。
我摁响了门铃,大概相隔了三十秒钟左右,屋内才传出女人的声音。
“谁啊?”
“薛女士吗?你有一个邮政的包裹。”
独居的女人总是那么谨慎,以至于我的惊喜并没有达到预期,她透过内部的门锁监控就看清了是我,然后隔着门喊了一句:“不要了,你帮我送回去吧。”
我一听就知道暴露了,不自觉的咧嘴一笑,拍了拍门,“开门,大师姐,是我。”
“你是谁啊?我没有师弟。”
“我特么的是你的大JQ哥哥。”
门噌的一下拉开了,我被她一把揪进了房间,紧接着就掐住了我的耳朵。
“你要死啊,什么话都敢说,左邻右舍听到了怎么办?还有,要是雪儿在的话又怎么办?如果我屋里有客人又怎么办?你做事怎么这么不顾及后果啊。”
要素提取,今天雪儿不在,今天没有客人,今天只有大师姐一个人在这。
那这,就怪不得咱们了,毕竟这些内容都是你自己交代的,感觉腰板瞬间就硬了起来,当然一起起来的不只是腰板,我伸手拿掉了大师姐的爪子,当即右手抓住了她的脑袋,直接摁下。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不做点什么就显得不够礼貌了,对不住了女士,拜托!”
大师姐的针线活越来越好了,但今天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在关键时刻,大师姐制止了我。
“今日限号!”女人的嘴角挂着坏笑。
我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啥意思?”
“就那个意思呗,我倒是愿意的,但小师弟,只能说天公不作美,今天刚好不合适,你知道什么意思的。”
该死!
大师姐优雅的摇着柳腰走远了,不大一会给我泡了一杯茶过来。
“你这趟去神都做什么?你在那边,我不知道你忙不忙,方不方便,就一直没问你,你的很多事情都神神秘秘的,今天正好赶上了,就给我说说吧。”
“上神都做了一个专利申请,谈了一笔生意,对了,现在代理站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你的作用就不大了,留在那边多少有些屈才了,老张跟我说,为了公平期间,给我这边同样留下了一个副总裁的位置,到时候你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不是,你等会,我没绕清楚,你去了一趟神都,然后谈了一个项目,是这样吗?”
“对,没错!”
大师姐双眼一眯,“所以,我这边刚刚忙完,把事情理出了头绪,你这边就急吼吼的想把我赶走,让别人摘我桃子,又让我给你当牛做马去了?是不是这样?”
我凑上前来,“谁能摘你桃子哦,除了我。”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情况吗?我觉得现在挺好,我又不用那么多钱,就现在这个职位,我分润也能拿不少,足够养活我和孩子了,我不想去,新公司成立,事情不少,我可能就再没多少时间兼顾家里了,主要是雪儿,你知道吗?”
大师姐越说,语气越温柔,这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没事,给你的位置是一个副总裁,事实上,副总的位置上,是有些尴尬的,很多决策做不了,事情也相对会少一些,你只用忙完一段时间就好了,一个成熟的赚钱机器,需要离开了谁都能够自行运转的,主要是我身边,除了你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了,特别是在较大公司的岗位上。”
薛宝依说的问题,我其实考虑过的。
“什么公司?”
“制药公司,你大可以理解为跟百叶制药一样,当然,现在我们的公司无法跟百叶制药相提并论,但未来,我们还是有追赶的可能的,百叶制药,并不是私企,但我们是,有些事情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我所考虑的是,如果你没能在公司起步的时候走进去,以后想进去就难了,哪怕是有我的关系在里面,想要混到副总裁的位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甚至于你有可能还要承受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明白吗?”
大概是百叶制药的名头引起了大师姐的注意,她没在坚持,却开始详细询问我相关的细节。
当下,我把在神都发生的事情,都跟大师姐说了一遍。
原本还指望她能高看我一眼,结果却一脸鄙夷的看着我,“所以你就是单纯的觉得你回家想找个喝酒的朋友都没有,所以就搞了这么一出?想把村子里那些外出的人都叫回来?”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是喝酒,就是串门子的时候,过年的时候,杀猪的时候,能更热闹一些。”
“有时候真想把你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不过不管你处于什么目的,你能想到村子,就证明你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好的,我薛宝依的看上的男人,果然不一样。”
呵,你当年看上的可不是我。
大师姐似乎是看透我的想法,又是一记神秘探云手,揪住了我的腰间软肉。
“别太放肆啊,小心我不走寻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