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黑暗笼罩着整片山林,临近深秋,风中的寒意肆意的席卷着大地,似乎在告诉万物,最难熬的冬季,即将来临。
在这深沉的黑暗之中,唯有山腰间的一间破烂的小庙中有阵阵火光不时的传递出来,小庙不大,木制庙门只剩半边,在风中微微摇晃,而小庙最重要的神像,也只剩下下半截身子,让人看不出这里祭拜的到底是哪位仙佛。
“大哥,这里离清州不知道有多远,到处都是兵慌马乱的,我们还带个傻子赶路,还不如趁次机会,把他撇了,我们自去逍遥多好”
说话的是一位黑脸大汉,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牛皮皮甲,打着绑腿,后背背着一把木制长弓,留着络腮胡。看起来面相有些凶恶,正盘腿坐在火堆旁啃着面饼。
“老二,休要胡说,二少爷虽然痴傻,但他毕竟是少爷,要不是五年前老爷收留我们兄弟俩,恐怕我们早就死在了茫荡山了,人要是不懂的恩义,与畜生有什么区别,就算你我兄弟都死了,也要把二少爷送到清州去”
火堆旁另外一名男子说到,两人打扮都差不多,但老大身子却并不如老二粗壮,但亦显得十分精壮,此刻正坐在火堆旁,用一块棉布擦拭着横在膝盖上的精铁长刀。听到老二的话语后,便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随后便有了那句话。
“嘿嘿,哥哥不要生气,我也就说说,老爷这几年对你我兄弟也是极好的了,自然不会有其他想法”
他们不知道的是,火堆另一侧躺在干草堆上的他们的二少爷,此刻已经醒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了,此刻那二少爷双眼紧闭,表情却有些怪异,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
“你们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穿越了”
躺在这干草堆上的已经不是那倒霉的二少爷了,李寒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但却没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躺着融合那汹涌而来,庞大的,但又无序的记忆。
原本几个小时前,李寒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平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却没想到还能有第二世可以活。
风华正茂,未来可期,原本李寒的生活惬意,舒适,特别是还交了一个美貌的女友,但却在二十五岁那天,公司体检,竟然查出了李寒患有渐冻症,然后,李寒立刻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女友瞬间消失不见,那优渥的工作也跟他毫无关系。
李寒这渐冻症病情发展的特别快,没两年,李寒已经变得生活不能自理了,终日只能躺在病床上,简直生不如死。
这具身体原名叫张凌,彬州厉川府茫荡镇人士,张凌家境不错,张家是茫荡镇上最大的世家,镇上六成的田地都是张家所有。
就这样一个家族,却要跑掉田地,举家迁移,投奔远在清州的张凌的姑姑,张凌父亲的亲妹妹那里。
这也是无赖之举,大乾帝国得国四百余年,现在已经到了王朝崩塌的末期,自从十年前,五岁幼帝即位,进而引发六王叛乱,消耗了这个老大帝国的最后一丝元气,随后便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各州各府拥兵自立,相互征伐,皇命竟然出不了帝都。
而彬,宁,安新,三州已经大旱三年,江河断流,田地颗粒无收,除了府城重镇以外,到处都是饥民聚集,百姓异子而食,盗匪横行无忌。那茫荡镇随时都有被流民攻破的危险,所以张凌的父亲才不得不举家迁移。
但迁移车队还没行进几日,才刚刚进入连莫府境内,便遇到了大股流贼,队伍立刻被冲散,而刘复和刘刚两兄弟刚好在张凌旁边,便拉着张凌向一旁的山林里逃去。
而张凌也是倒霉,本来小时候聪慧异常,但没想到八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变得十分痴傻,张凌的父亲四处寻医问诊,但却毫无办法,也只能放弃。
时间推移,这张凌一直不见好,但身体和力气却与日具增,颇有些天生神力的样子,所以便博得了一个傻大个的称号,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逃跑路上,这张凌一个脚滑,头部重重摔在一块石头上,立刻陷入了昏迷,刘氏兄弟不得已只能找了这间破庙安顿下来,等待张凌苏醒,却没想到这张凌一命呜呼了,便宜了魂穿而来的李寒。
李寒试着抬了抬手,发现自己能够控制身体了,立刻大喜过望,而且这具身体充满力量,却是比前世好得不知道太多了。
“从这一刻起,再没有李寒了,我就是张凌,唯一的张凌”
“公子终于醒了,感觉这么样,让我兄弟二人好是担心”刘复发现张凌醒了后,立刻来到张凌身边,轻声问道。
“感觉很好,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躺的有些久了,身子有些不停使唤”张凌微笑的回答道。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回答,却让刘复直接楞在当场。
“有吃的吗,却有些饿了”张凌看他没有反应,便问道。
“有,有,烤了些面饼”刘复看着站起来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张凌,这才回过神来。
刘复赶紧在火堆旁的架子上取下一块面饼,随后想了想,又取下一块,然后递给了已经盘腿坐下的张凌。
张凌接过面饼立刻张嘴大嚼起来,这虽然叫面饼,却不是纯白面做成的,颜色灰白,其中加了不少其他杂面,口味确实不佳,还微微有些咯牙,但对于终日只能吃流食的人来说,却也算的上是美味了。
看着大口大口吃着面饼的张凌,刘复不知觉的咽了咽口水,随即向同样有些震惊的刘刚使了使颜色,那刘刚立刻领会。
“公子感觉可还爽利,这伤到头部可得不是小事,如果有什么问题请跟我们言语,还有那坡坎,需不需要我们兄弟去帮公子铲平了”
原来张凌虽然痴傻,却脾气十分不好,总是大喊大叫,遇到不满之事,定然大发脾气,有次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一墙壁,就飞要把那栋房子给拆了,不然就大吼大闹,满地打滚,最后是他父亲叱喝,才安静下来。
“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应该很奇怪吧,今日也算幸运,醒来后,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真是十年混沌盲于世,今日方知我是我啊”
张凌放下面饼站了起来。
“多谢两位能够在为难之际拼死相救,张凌在此谢过两位”说罢,张凌便抱拳躬身行礼。
“不可,不可”刘复和刘刚立刻上前阻止了张凌。
“今日公子恢复如初,不再痴愚,真是天可怜见啊,我们兄弟俩在张府五年,家主待我们不薄,救公子却是本分而已,公子哪能行此大礼啊,如果家主知道公子恢复聪慧,定然会十分高兴”
刘复读过几年书,说话却是十分有礼。
“哈,公子突然变聪明,定然是我们的功劳,要不是我们带公子走那条路,公子岂能摔跤,又岂会不再痴傻,要是家主知道了,也不知道会这样奖赏我们”
刘刚兴奋的说道,恨不得立刻去找张凌的老爹领赏。
“二弟,休得胡说”刘复狠狠的瞪了他两眼,刘刚只好不在开口,只是在那小声嘟囔着什么。
“呵呵,刘二哥确实说的实话,如果再次遇到父亲,定然会为两位请功的,对了,你们我父亲他们现在的情况吗”
张凌又坐下边吃面饼边问道。
“昨日被冲散后,还有贼人追赶,我们兄弟俩只能带着公子进入这山林,却再没有过家主他们的任何消息,不过公子放心,那流贼看似人多势众,但却毫无章法,车队守卫都是些老兵,护住家主的安全应该还是可以的。”
刘复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嘴上还是安慰道。
“能否明日一早和我去遇袭的那处地方看看,现在那些贼人应该早就走光了”
“好,明日一早我就出发”刘复回答的很干脆。
“嘿,要不是公子昏迷不醒,我们当天就想回那官道去,被追的像野狗一样,想想就来气”
刘刚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刘复一眼瞪回了肚子里。
“今夜我们兄弟俩会轮流守夜,公子大病初愈,应当早些休息”
张凌没有推辞,吃完面饼后,又躺回了那干草堆里。
“哎,看样子这里跟前世应该不是一个世界了,大乾帝国,还得国四百余年,原来的历史根本没有这个国家,看来自己肚子里那些历史知识是完全用不上了,偏偏又是乱世”
张凌暗自叹了口气,要是盛世还好,自己用上前世的知识还可以做个富贵闲人,乱世的话,却只能金戈铁马了。
。。。。。
第二天一大早,炽热的阳光已经开始烘烤着大地了,原本该是满的落叶的树林,此刻却大半都已经枯萎,就连林间的青草,都稀稀疏疏的,看着就像头顶的赖子一样。
“这该死的老天爷,昨晚不见双月,原以为今日肯定要下雨,看看这大太阳,哪有一丝有雨的迹象”刘刚边走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滴。
张凌三人一大早就出发了,刘氏兄弟都穿着皮甲,太阳直接炙烤,自然是燥热非常,而张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衫,却是异常舒适。
“咦,前面似乎有座村庄”李寒见前方山坡下隐约有房屋田地浮现,便开口问道。
“昨日倒是见过,那村子早已经废弃了,因为太过显眼,就没在哪里休息”
刘复此刻也满头是汉,不过看样子早已经习惯,并没有什么影响。
“废弃了,此地那处官道还有多远”
“大概还需要走两个时辰左右,这里尽是山路,却是不好走,公子要不要休息一会,可惜马匹都丢失了,不然公子也不用如此辛苦。”
“无妨,我又不是那些文弱书生,看来需要加快脚步了”张凌越过刘复,大步的向前走去。
“嘿,公子这句话却是对某家的胃口,大哥你也是太小心,公子那身板,比你我都壮,你何必如此言语”刘刚笑着说道。
“你懂个屁”刘复骂道。
“大哥,这世道,就凭你我兄弟的本是,在哪里不是喝酒吃肉,你何必如此做派啊”刘刚这句话倒是十分小声。
“哼,你以为这张家就这么简单,快跟上吧”
。。。
晌午,张凌三人终于来到了官道旁,说是官道,但常年无人维护,此刻却已经破烂不堪,也只是比土路要强一点。
“你确定是这吗,该不会走错了吧”张凌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官道发出了疑问。
“确实是这里,你看地面还有不少干枯的血迹,这里多半有流民经过,那些流民如蝗虫一般,什么都要拿”刘复解释道。
“那这这么办。这上面都没有,也不知道父亲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张凌皱着眉头,显得有些急躁。
“谁在哪”旁边的刘刚突然大吼一声,远处路边的一座小土坡后面立刻跳出一个人影,快速的穿过官道,想要跑到对面。
“老二,给他一箭”
“好嘞”刘刚立刻弯弓搭箭,只能嗖的一声,对面立刻想起了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