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全本免费阅读
鲜血的炽热温度浸透衣裳,又逐渐变得冰凉,仿佛把奚九酒的温度、心脏和魂灵一起带走了。
好像被抽走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奚九酒瘫软无力得倒在地上,莲花的尸体失去支撑,重重得压下来,压在她的身上。
明明刚刚还是炽热的身躯,此时此刻在一点一滴失去温度,奚九酒想要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颊,可抬起的手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
李崧冲进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两具尸体。
“奚娘子!”
李崧扯开刘怜花的尸体,面对浑身衣裳也浸饱了鲜血的奚九酒无处下手,不知道能碰哪里,“九酒……九酒……”
她身上的血比莲花身上的还多!
她不会也,不会也……
“让开!”傅宁粗暴地掀开李崧,掰开奚九酒的眼皮。
就见她眼皮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珠缓慢转动,就像刚刚苏醒的垂暮老人,仿佛刚刚被从鬼门关拽回到人间。
枯木似的眼珠子像是木盘上滞涩的珠子,艰涩得转了一个方向指向桌上的油灯:“灯烟有毒……”
李崧急忙去吹熄油灯,傅宁已经关切得检查起她的伤势:“你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不是我的血,都是她的血。”奚九酒眼前模模糊糊,“就是看不清。”
傅宁急忙去查验,许久才松了一口气:“毒烟入眼,索性程度不重,回去拿水洗洗,能治。”
回首看向牢狱之中,牢房深处,无论是狱卒还是囚徒,外表看着正常,不哭不闹得在自得其乐,实则对她们冲进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毫无反应,再看她们便顿感诡异。
这都已经疯疯傻傻了。
再看向刘怜花的尸体,眼神满是复杂。
哪怕是身处牢狱之中,重枷锁链在身,她的拼死一搏也能制造如此的场景。
如此天赋,若非走上歧途,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秦思看着被扶出来的奚九酒,也是一阵后怕。
得亏当时奚九酒拦了她派人的命令,亲自来看。
若是当时换的是任何以恶人,恐怕早就被莲花得了手性命不保了,这些人虽然都只是仆役,却都是她朝夕相处,一手调教出来的,若是折损在这事上,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她这是救了她们的命啊。
“奚娘子。”秦思上去搭了把手,亲自扶住奚九酒,“多谢你了啊。”
奚九酒摇摇头,似乎已经无力回答。
“其他人灯烟吸入不多,中毒不深,能治。”傅宁和李崧交代,“只是光凭灯烟,怕是无法制造这般大的伤亡,她还动了别的我们没发现的手脚。”
秦思赌咒发誓:“她进去之前,衣裳发饰全都换过,连身子里都让稳婆验过,绝无可能夹带毒物。”
“那她哪儿来的毒物?”李崧猜测:“难不成在这牢中,就地取材?”
这话一出,旁边那个黑洞洞的牢狱仿佛不在只是监牢,而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深渊。
李崧看向傅女医,神色沉沉:“傅女医可愿意去查探一番?”
傅宁倒是半点没有被当做敢死队,或者“你怎么不去”的怨愤,她很习以为常。
在场就她医术最高,其他人去了也帮不上忙啊,添乱吗?
“我愿意去查。”傅宁先表态,“但岭南稀奇古怪的毒物太多,我未必认得全……先把里头的人挪出来,然后再查,我就不信了,她能活动的地方就那么点儿,她能把东西藏到哪里去?”
傅宁擅长外伤金簇,看病开药也不在话下,连青霉菌都能提取,可那都是用熟了的寻常药物,对岭南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认知真的不足啊!
“牢中越深处,离她越近的人病的越重,毒物应当在她身上。”
奚九酒忽然抬起头:“在她坐得位置后面,有一片沾了血的蘑菇……上面好多有虫子。”
刚才奚九酒和刘怜花厮打的时候撞到过。
有了方向,验证便容易多了。
傅宁提着证物出来的时候满脸不可思议:“她用血滴在毒蘑菇上,吸引地牢里的蚊蝇虫豸吸食,除了血液也带走了毒蘑菇的孢子,且蚊蝇虫豸生性爱攀爬食水,叮咬人畜,把毒粉散播得到处都是,才制造了这么大规模的乱象。”
秦思面色一沉:“既然如此,如今此处的食物饮水都用不得了。”
人被关在地牢里,蚊虫可是会到处跑的!万一不止怕了牢里的食水,还趴过番禺县衙其他人的食水呢?
食水从来就是要害,秦思不敢掉以轻心。
“这么多人总得用饭,我派个人去九馆说一声,让九馆送过来,如何?”
这个节骨眼儿上,广州都督府应付那边的囚徒就忙的脚不沾地,秦思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能更信任的人。
奚九酒勉力应付:“听凭秦夫人差遣。”
“你……怎么样?”秦思从来没有见过奚九酒这么气若游丝的模样,“可还有别的伤势?”
仿佛那一刀,是扎在了她的心上。
“没有。”奚九酒觉得自己脸上的面具在自发的变化出表情,“我只是有些累。”
“那你要不回去休息吧。”秦思看向李崧,李崧找了个借口,顺便定了个性:“虽然是力搏误杀,你也确实不适合继续在番禺县衙了。”
“多谢少府和秦夫人体恤,九酒先行告辞。”奚九酒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无需控制,自然会变化出合适的应对。
秦思急忙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九馆莫名其妙得接了数百人的餐食,得亏现在人手够多,质量也没什么要求,饿不死就行,还忙得过来。
但攒竹听说是这般因果之下才得来的大买卖,虽然听说莲花已经死了,但也实在是不放心,全程亲自打点,做好了还亲自送过来。
但她到了,却找不见奚九酒,正觉得奇怪,见李崧路过,拦下来问他:“李少府,九酒呢?”
“她说累,便先回去歇息了。”李崧叹气,“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是身心俱疲,一时需要调整,也正常。”
“什么大事?”攒竹觉得奇怪,虽然莲花又一次成功弄出了大乱子,但不还是被解决了吗?
除了她自己,别的狱卒和囚徒都没有什么事啊,她死是罪有应得,九酒怎么就身心俱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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