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疯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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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是你们疯了!居然还想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活一天,苦一天,不如早死了安生!”莲花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我很快,也会帮你们解脱,咯咯咯……”

奚九酒察觉到她话里的诡异:“你做了什么?”

莲花歪着脑袋,故作天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呀。”

李崧缓缓站起来:“我本不爱动刑,但你别逼我,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何必受那皮肉之苦呢?”

莲花一脸满不在乎:“你可以试试。”

“没用的。”傅宁却出声打断了李崧叫人上刑的动作,伸手捋起她的袖子,上面有陈年却依旧未愈的伤疤,“掩翠庵的嫖客多有凌虐之举,寻常皮肉之苦一时半会儿是撬不开她的嘴的。”

“师傅,还是你了解我呢。”傅宁的轻声细语在如今分外诡谲“你们衙门里那些刑具,我十一岁就吃遍了呢。别着急,很快你们就都能解脱了。”

看来真是酝酿了一个大招。

莲花身轻位卑,却无声无息得沾染数十条人命,还能获得那么多人的信任而不被怀疑,但此时此刻,他们都不敢小瞧她的本事。

李崧和奚九酒都差点被她坑死在掩翠庵!

奚九酒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静心的尸骸,埋在了乱葬岗北边那棵歪脖子树下,第三个立了木质无字墓碑的坟堆里吧?”

莲花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慧心师傅是好人,现在惦记着她,受过她恩惠的人还很多,他们要是知道,杀死慧心师傅的人的尸骸所在,会怎么样呢?”奚九酒慢慢地说道,“毕竟是杀人犯,枭首曝尸,也是寻常。”

莲花目眦欲裂:“你敢!你敢扰我娘安宁,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看我敢不敢!”奚九酒的声量气势不比她弱分毫,“你做人我都不怕,做鬼我更不怕!”

旋即神色一转,轻声细语在此时剑拔弩张的烛火摇晃中分外诡异,仿佛鬼神的低语:“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我就不把静心师傅的安息之地说出去,好不好?”

只有疯子才能克制疯子。

莲花颓然泄气:“我给马骥留了信。”

“什么信?你留哪里了?”

“一封告密信,就在水城门第二个埠头第一阶旁的石砖后头。”

李崧一边派人去取,一边逼问:“信上说了什么?”

“说你们查出掩翠庵的隐秘要抄了马家,说薛默已经秘密出城了,不在折冲府收不齐府兵,就靠那两团卫士抵挡不住,让他调部曲进城攻打县衙。”

李崧拍案而起:“你是要他攻城?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莲花回了一个白眼:“那不正好解脱了?”

奚九酒提出问题:“可是使君就在广州都督府啊。”

莲花理直气壮:“我骗他的啊。”

“啊?”

莲花越说越兴奋,重枷上的锁链都在哗啦啦地响:“我不这么说,他怎么敢动手?我在百戏行里看着,攻打府城,视同谋反,对吧?你们都说节度使是神兵天降,他动了手,又打不赢,你们不就能把马家全都杀了吗?谋反不是诛九族的大罪吗?马家九族老幼是不是就连条狗都活不下来了?都能解脱了?”

“你凭什么觉得马家能打进广州府?”

广州府身为一道州府,城高墙坚自不必说,哪怕没有折冲府兵助阵,仅凭巡城的士兵也有一团,广州都督府里还有两团卫士呢。

“以前广州府周边的黑风寨,黑虎寨,绝岭寨都受马家暗中资助,听他们调遣。而且马家在广州经营多年,买通几个城门官儿,算什么?”

她说的,都是府城周围能止小儿夜啼的匪寨。

黑风寨,五百山大王,呼啸来去,凶猛残暴。

黑虎寨,大当家黑心虎曾单打独斗强杀十七人。

绝岭寨,崇山峻岭,扼险而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三大匪寨,欺男霸女拦路劫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连流放的官员都敢截杀,探亲的官眷都敢掳走,和虎狼烟瘴一起将岭南化为两都之中一去就必死无疑的流放绝地,境内孤岛。

这些匪寨和依附他们的小匪寨合力,又有马家内应,莫说攻下广州府城,一土匪的参保,便是屠城也做得出!

但李崧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六年前不都被广州都督府剿灭了吗?”

黑风寨别说山大王,连只鸡都被拔毛下锅了。

黑心虎被薛默一箭掏心,钉在旗杆上拔都拔不下来。

绝岭寨被薛默轰塌山崖,化为白地,如今原址都被修成官道了。

从那以后,岭南府的地界上,再没出现敢立字号的土匪。

薛使君说了,他的地界儿上,不许出现那么狂妄的人。

“咳咳,这么说,那这些匪寨剩下的残兵败将都被马家收拢了?”虽然情势紧急,但奚九酒却觉得莫名的喜感,赶紧把气氛拉回来。

“再加上马家的庄园部曲,若是在城内做起乱来,怕也是个麻烦事。”李崧让人把莲花拉下去,“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的,若是被我查出你撒谎,别怪我无情,不用放消息,番禺县衙自会去开棺掘尸。”

母亲的尸首在他们手里,莲花如同被拿住了命脉。

李崧摇头叹气:“真是个疯子。”

幸好,是个还有弱点的疯子。

“那个掩翠庵,疯的恐怕不止她一个。”奚九酒面色沉凝,虽然破了案,却并不见欢欣,“妖杏儿,娇桃儿,哪个不是疯子?”

“我让人去提审掩翠庵,把这件案子彻底捋清楚。”李崧扔了笔,除了妖杏儿疯疯癫癫,其他打手龟奴倒都是些软骨头,就不用他亲自一一审讯了。

奚九酒沉默着,一只微凉的手却被放在了她的掌心。

攒竹静静得握着她的手,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勇气,又像是要给她力量,让她问出那个一直回避的话题:“死了多少人?”

“嫖客有六人推断应该是她做了手脚,还有三人死因存疑,连娇桃儿和小梅在内,各家青楼已经确定死亡的有三十七人,失踪七人。”李崧不用翻案卷就能报出数字,“我再查查还有没有遗漏。”

“还真是命薄,还真是,好手段啊。”奚九酒搓了搓脸。

李崧觉得奚九酒状态有点不对劲。

莲花一案实在骇人听闻,哪怕他一开始就怀疑莲花,不断做局,配合,试探,晚间还特地当着她的面演了一场戏挑破怀疑,可依旧极受震动,更别说奚九酒了。

他担心奚九酒的状态:“明日之事全在你一身,要不要推迟……”

“不!”奚九酒一口回绝,“明日就明日,辰时发动,片刻都不得少!”

奚九酒绷了绷牙根:“这些疯子都要死了,那个制造疯子的人,怎么能不来陪她们?”

她是一天也等不了了!

“我们先回去了,小菊,我们走。”奚九酒甚至还能扬起一个如常的微笑,“傅宁,也跟我们一道?去九馆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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