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抵达岸上时,楚乐瑶幽幽转醒。
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她明明听见了,却无法回应。
等醒来时,却又不记得这些人说过什么了。
只剩下头疼,还有浑身的不舒坦。
小青和阿羽守在她床边,小青是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
一向冷面的暗卫,不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小姐醒了!羽姨,小姐醒了!”
阿羽闻言,立即行至床前,见楚乐瑶迷茫地望着自己,不禁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小姐,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小青,快去请少爷过来。”
“好。”
小青闻言,立即出门,飞也似的去找楚世安通传这个好消息了。
彼时,楚世安正在给楚乐瑶煎药,听小青说楚乐瑶醒了,立时将扇子递给暗卫,起身便朝着楚乐瑶的房间奔去。
推门而入内,他却站定了会,望着乖乖靠着床头,被阿羽伺候着喂了水的妹妹时,不禁眼眶一热,只觉连日以来的乌云一瞬被扫开。
得以拨云见日的心情。
“秋秋。”
喝了口水,润过宛若砂砾磨过的嗓子后,楚乐瑶抬眸,软软地望着一脸要哭了的表情的兄长,不禁失笑。
“哥哥,你怎么这副表情啊?”
她刚醒,只记得自己忽然昏迷,还不知道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事。
所以还能保持这种天真烂漫。
只是楚世安该如何告诉她这一切?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想,为了留住妹妹最纯真的笑容,要不喂她喝下忘忧散……
让她直接忘记这一切好了。
但她总会是要知道的,娘从前说过,有时候忘记比记得更难过,因为你不知道想起来的那一刻,对于当事人而言是多么崩溃痛苦的。
崩溃痛苦的不是记起来了,而是本该记得的,却被轻易忘记了。
这是不尊重重要的人和记忆的行为。
“怎么了,发生何事了?你们这是……宁筠呢?”
楚乐瑶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对了,她忙看向这三人,最后却是望着楚世安,追问起了宁筠的下落来。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秋秋……”楚世安艰难地开口,“你须得答应哥哥,听完后不能太激动。”
闻言,楚乐瑶面上的笑便落下来了,她不安地抓着身前的锦被,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你说。”
但她还是艰涩地开口,再不好,也比蒙在鼓里要强。
楚世安便叹了声,阿羽和小青退出去,将空间留给兄妹俩。
等一炷香过后。
这数日来发生的事,楚世安只一会便说完了,可是在这些三言两语中,楚乐瑶却无法想象,有多惊险莫测,有多跌宕起伏。
末了,她听说岛主爷爷和岛上那么多熟知的人死了后,她咬着唇,压抑地哭出来。
她哭得眼睛通红,身子一抽一抽的,叫人好不心疼。
楚世安只能沉默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毕竟,他连自己都安抚不了,更莫说心底柔软的妹妹了。
“都怪我……”楚乐瑶抽泣着,“你们不救我就好了……不该救我的……”
她一人死,总好过那么多人的无辜牺牲。
岛主爷爷为了救她死了,岛上那么多人,因为她才招致杀身之祸。
还有宁筠的姑姑,虽然她有错,但却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宁筠失去了姑姑,萧禹失去了母亲。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这不怪你。”
楚世安叹了一声,最怕的就是她自责,将这一切揽到她自己身上。
“秋秋,不怪你,是我们的选择。你没得选,所以,这一切都不该你来承担。”他说着,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岛主爷爷临终前交代了,让你醒来不要为他的死难过,这是他和天音的恩怨。还有,义父希望你将御兽决好好练成,这样,只要你足够强了,就不会有人因为觊觎御兽决,而牵连这么多性命。”
楚乐瑶哭得眼睛红肿不已,她摇着头,抱着自己的双膝。
还是没法一时间过去自己心里那关。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或许一开始,她就不该用御兽决。
宁筠说得对,她不该用的,她没有那个能力,却强行将这不世出的秘籍露了出来,才招来这么多灾祸。
如果她一开始能听宁筠的,早在江都时,便能藏起这身不入流的本事,就不会,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去了。
“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她哭着抓着楚世安的袖子,“哥哥,怎么办,怎么办……”
她哭得脸都红了起来,松开他,捶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自责,懊悔,还有对她自己的否定与痛恨,裹挟了她。
见她钻入牛角尖中,楚世安痛心地伸手扶着她,然后不动声色地一针扎了她睡穴,让她昏睡在他肩头。
收了针,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哥哥就带你回家了。”
将她扶着重新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楚世安拧了帕子,给她擦拭面上的泪痕,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叹了声,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一出门,便见一人抱着手臂靠着门。
戚嫣见他出来,手放下来,定定地望着他。
抿着唇,“她醒了。”
得,将这位给忘了。
楚世安一时有些头疼,哄好妹妹后,还有个更容易钻牛角尖的表姐在。
他看戚嫣眼下一阵青黑,脸都瘦了一圈,便知道这些日子定是寝食难安的。
不禁沉声道,“才将秋秋一针放倒睡着,你别逼我也这么对你。”
戚嫣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抿了下唇角。
低声道,“我知道,我不是她,不会的。”
越过她,楚世安却道,“不,正因你不是她,才更让人不放心。”
楚乐瑶若是心中难过,还会哭出来发泄掉,不像戚嫣,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流血不流泪的要强。
闻言,身子一震。
戚嫣垂着眼睫,握了握拳,“其实,她说错了,这一切,是我引起的。”
如果她不任性离家出走这一遭,就不会连累楚乐瑶来救她,也就不会有后来诸多事发生了。
她才是那个罪人。
楚世安嘴角一扯,既是苦嘲又带了气性地道,“有时候你们真不愧为表姐妹。行了,与其自责,不如你俩抱团互相安慰一番,重新振作。”
说完,他扬长离去,衣袖飘飘。
戚嫣看着敞开的门,却有些不敢进去了。
好一阵,她手搭在门框上,微微握紧指尖,才咬咬唇,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