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苦衷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杨秋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看着满脸涨红低着头的宋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个女孩子可以说是杨秋池的初恋,杨秋池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恋爱居然是这样的。

宋芸儿也在心情复杂地看着宋晴。宋晴虽然是她的堂姐,可多年没有来往,感情其实已经比较生疏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宋晴突然来广德县看望自己这个堂妹,还以为是出于亲情,没想到却另有目的,而且这个目的最终还是为了谋反。

宋芸儿虽然才十五岁,可这谋反大罪她是知道的,这可是不能“亲亲相隐”的,必须举报,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面前,她还是头脑清醒,立场坚定的。

堂姐宋晴犯了如此重罪,差一点株连到宋芸儿自己和她的爹娘,此刻宋芸儿心里对宋晴充满了愤怒,但见到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气却又发不出来。

宋晴抬起头说道:“秋池哥哥,我对不起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探听消息。但我知道你真心喜欢我之后,我很害怕,很怕将来有一天,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一定会恨死我的,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话语已经有些哽咽。

杨秋池苦笑:“我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当时只是有些奇怪,我们才认识了两天,你就吻了我。那一晚上,我很疑惑,好久都没睡着,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你。想了一晚,结果发现没有。”

宋芸儿也若有所悟地对宋晴说道:“难怪,自从大伯去世之后,我们两家就很少来往了。你突然跑来广德看我。还一直就住下来了,我本来还挺高兴的呢,没想到你是为了从我哥这里探听消息!”鄙夷地看了一眼宋晴,又奇怪地问:“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哥这里会有对你们有用的消息的?”

宋晴说:“具体我也不知道,是郝易峰逼迫我来的。他只是说,凡是听到与建文帝有关的消息,都要马上告诉他们。”

杨秋池解释道:“这个原因不难猜,我前段时间侦破了建文余党案。抓了他们一大帮子人,摧毁了他们在广德县地多年苦心经营的整个窝点。这件事情在广德县包括宁国府都传遍了,他们会不知道吗?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是不是锦衣卫的人,不知道我的来头。所以将宋晴安插到我身边来探听消息。”

宋芸儿奇道:“他们既然害怕你,派杀手杀了你不就完了吗?”

“杀了我?全国那么多锦衣卫都在查他们地案子,他们能杀掉几个?再说了,他们不知道我地底细,不知道我值不值得杀,不知道杀掉好还是安插一个奸细好。要把这些都探听清楚了才能决定,随便乱杀?如果我是个愚蠢的负责人,乱杀杀掉了,换来一个聪明的负责人怎么办?”

“再说了,他们肯定已经从我与锦衣卫密切的关系猜到,我应该知道很多建文案件侦破情况,假如能从我这里了解到更多地锦衣卫侦破案件的内部消息,以便相应地采取应对措施,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岂不比杀掉我更有价值?”

宋芸儿嘻嘻一笑:“自己夸自己,脸皮厚!”本来还想和杨秋池说两句笑话,可转脸看见宋晴那可怜样,又不忍心说了。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宋芸儿以前一直没有发现宋晴的可疑之处,不知道杨秋池是怎么发现的,问杨秋池:“哥,你是什么时候发觉姐姐,不,她有问题的?”

杨秋池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来宁国府醉莹楼找线索地时候,泥娃娃……她要跟着来,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宋芸儿说道:“她说要让郝家请我们游花船。”

“对!”杨秋池点点头,“她能让郝家出面请我们游花船,说明与郝家的关系应该不同一般,如果仅仅是没过门地媳妇,是不好意思让婆家请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当时我就觉得很费解。”

“我猜想,游花船应该是郝家出地主意,让她向我们提出来,是想借此机会接近我,目的我后来知道了,是想通过这个机会让我认识郝倩,这是他们早就预谋好了的,他们有自信,郝倩有能力吸引我的注意,并让我上钩。可惜,我吃醋跑了,游花船的计划没有成功。”

“她与郝家关系既然如此亲密,在周知府宴请我们的时候,可她不仅拒绝了郝老夫人让她来给我敬酒,还当着郝家人的面和我们两划拳行令,那么亲热,甚至可以说有些做作。虽然当时我很开心,可后来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不可理解,这加深了我对她的疑虑。”

宋晴抽泣着抬起头,想要分辨,却什么都没说,又低下了头。

杨秋池叹息了一声:“郝易峰真是大方,为了你们谋反大计,甚至连自己未来的媳妇都双手奉上了。”

这一下,宋晴停住了哭泣,抬起脸,紧咬下唇,又想说什么,可还是忍住了。整齐的小贝齿还是那么的迷人。

杨秋池苦笑着对宋晴说道:“难怪那天在周知府花丛里,你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意思,甚至还希望这样。我当时就更加奇怪,按理说,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你这样的官宦之家的女孩子,用新婚见红证明贞操,这是肯定会考虑到的,怎么会在黑夜里,在野外的草地上,献出自己的贞操?在这种环境下,如何证明见了红?一个女孩子难道会没考虑过吗?除非,这个女孩子早就已经丧失了贞操。”

宋晴涨红着脸,终于大声叫了出来:“你胡说~!你可以抓我,但不能侮辱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苦衷!……我清清白白的女孩,怎么会……。我那样,是因为我知道对不起你,所以我才……我只是希望,希望这样能弥补一点……呜呜呜。”宋晴放声大哭起来。

宋晴的反应让杨秋池非常的意外。看来。有些事情自己还没有了解。

他们得到消息来到郝家宅院外,见到守候在那里的宋芸儿,才一起闯进了郝府,到书房地时候。已经是郝易峰写好信准备放信鸽了,所以宋晴和郝易峰两人前面说的话他们都没听到。

见宋晴哭得伤心。杨秋池有些心疼,毕竟,宋晴是自己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孩。杨秋池柔声说道:“泥娃娃,哥说错了。对不起啊。”

宋晴抹了一把眼泪,又抽泣了几声,才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真心对我好。是我欺骗了你。”

杨秋池问道:“你方才说你有苦衷。有什么苦衷?”

宋晴抽抽噎噎说道:“我们家和郝家是自小定的亲事,后来我爹去世之后,本来他们家已经悔了婚地,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又找上门来,要求重新结亲,我娘当然不同意。他们就抓了我娘,告诉我说如果我不同意来你身边当奸细,为他们探听消息,就杀了我娘和我。我只好同意了。”

“那天我们去应天府找我娘退婚,这件事情事先我已经告诉了郝易峰他们,他们就要求我娘提出让你考科举,用这个办法,既让你娶不到我,又能让我一直在你身边探听消息。”

宋芸儿问道:“为什么?让你嫁给我哥,不是更方便探听消息吗?”

宋晴脸微微有些红晕:“姓郝的垂涎于我,他自己想娶我,所以……,但我说了,他这种卑鄙小人,我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杨秋池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温暖。知道她是被胁迫参加了建文余党谋反,心里稍稍有些安慰,如果是这样,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宋芸儿问:“那你都告诉他们什么消息了?”

宋晴欲言又止,抽抽噎噎又哭了起来。

杨秋池叹了口气,说道:“给邓有禄通风报信地人,就是泥娃娃。”

“啊?”宋芸儿吃了一惊,看了看宋晴,见她低头哭泣,并没有否认,便奇怪地问杨秋池:“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姐,不,知道她是给邓有禄通风报信的人地呢?”

“很简单,用排除法。”杨秋池说道,“知道我们要去抓邓有禄的人有我、你、我娘、伯父、侯小旗,还有就是她,跟我们一起去的捕快们不知道,我在军队千户所发现邓有禄可能是凶犯后,并没有告诉高千户他们,所以他们也不知道。”

“知道情况的六个人里,我自己当然没有说,我娘不会害我,她不可能说,伯父巴不得抓住凶犯,不可能说,你是他女儿,也不可能说,侯小旗是我地仆人,一直跟着我,我信得过(再说他是锦衣卫),而且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有机会说。这五个人都排出之后,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她说的。”

“她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按道理我没有理由怀疑她,可她前面地举动太过反常,让我一直心存疑虑,我们在准备出发之前,她又要洗澡。当时我就在想,马上又要赶路,风吹日晒一路尘土,如果洗澡,把头发弄得湿漉漉的干什么?招惹灰尘吗?不合常理。”

“另外,她有洗澡地时间通风报信,如果她要通风报信,肯定会有接收消息的人,因为她的时间不多,所以这个人一定在宁国府,最大的可能,就是郝家。”

这下子宋芸儿明白了,问宋晴:“姐,你为什么要帮邓有禄?”

宋晴说:“因为,他是建文的人,也是郝倩的……夫君。”

什么?这下子连杨秋池都瞪大了眼睛,问道:“郝倩的夫君?郝倩不是没成亲吗?”

“他们家没有悔婚之前,郝倩姐姐和我很谈得来,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包括她与邓有禄的事,说他们名义上没有成亲,实际上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那他们为什么不成亲?”杨秋池追问。

“邓大哥在乡下早就有原配夫人,郝倩姐姐又不愿意做小妾。”

“不愿意?那他为什么愿意做我的小妾呢?”

“为了拉你下水。”宋晴低声说道。

“拉我下水?”杨秋池迷惑地看了看宋芸儿和宋知县,两人同样也迷惑地摇摇头。杨秋池又问:“怎么拉我下水?”

“她成了你的小妾,就是你们杨家的人,就算你不帮他们,也不会来害他们了。”

杨秋池正想问为什么,可马上就想到了答案,谋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郝倩是建文余党的人,如果自己娶了郝倩,那自己就不能对建文动手了,因为自己搞倒他们,就等于搞倒自己。而且,将来郝倩再替自己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就更加板上钉钉了,连想大义灭亲都没办法做到。

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又美丽又有文采,原来是人家被窝里的人,原以为郝家给自己送过来的是一个宝贝,却原来是一顶绿帽子,幸好自己及时发现,没有戴上,否则那才叫冤枉呢。

杨秋池正在感慨,宋芸儿问道:“哥,有点不对,这郝易峰不是有信鸽吗?信鸽飞得快,这邓有禄应该早得到消息了,怎么会只在我们到达的两个时辰之前才逃跑呢?”

杨秋池说道:“郝家虽然有信鸽,但这信鸽应该是与建文余党重要头目叶希贤联系用的。所以他们没有更快的办法通知邓有禄,只能派人快马连夜向邓有禄报信,所以只比我们快了两个时辰通知到了他。他才慌忙潜逃。”

宋知县一直在听他们说,这时才问道:“贤侄,既然你,你已经怀疑了她是内奸,为什么还,还要当着她的面,把,把建文余党要劫持贤妃这,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呢?”

“这是一个圈套。”杨秋池说道,设圈套来对付自己心爱的人,这让他心里有些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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