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云锁

夜雨寂寒,旁边的薄雾拢成团子,莹弱的白光在其中隐约。

长街之上,戏主没有丝毫就此离去的想法。

无洞对此其实抱有准备,当他发现其人在神鬼不觉地越出“云锁朱楼”后却没有离开时,就知道那不是他的满意之处。

没有侥幸,也没有犹豫,另一边安藏已飞退聚玄,而在第一时间,无洞更先一步仗剑而上,尝试去抓那万一存在的、黑袍刚刚全力击溃向鸣镐之后的逞强。

但显然没有。

剑光惊掠夜空,而从天空之上,一道横亘的刀光毫不留情地压迫下来,如今这柄刀真的对准了他们,无洞已感到其中惊人的窒息。

这样一柄刀要杀他,怎么想都只在三招之内。

但无洞仍然不闪不避,刀锋险境中走过的前半生令他此时除了心脏微紧外没有丝毫反应,刀光迎面而来,无洞沛然一剑迎上。

刀剑交击,炸开的玄气除了荡出波澜之外,竟然生出灿然的耀明!

如同一道雷电在刀剑之间生成。

剑玄经,《明光雷霆》。

雷电沿刀疾走,方寸之间的雷霆黑袍亦不能无视,玄气冲贯迎上,但那雷霆反而吞玄爆燃,耀明几乎炸开成一个小太阳。

一瞬间燎到了黑袍袖口。

这是无洞与其人的第三次交手,他终于占得了一丝上风。

但老人却突兀松剑。

每一次他都在做最果断最出其不意的调整,第一合失于剑斗,第二合失于法器,如今第三合,他竟然直接弃剑。

确实令黑袍始料未及。

刀剑在一瞬间就分出胜负,而无洞已抛弃了自己全力拼得的局面——曜日之下,他身形仰舒如鱼,快如飞箭的长臂忽然直趋黑袍腰间。

与【折凤霆】一般,这确实是一招伤害颇大的剑术,无洞也有信心以此剑正面伤到面前之人。

但要堆出一位谒阙修者的死,缺的不是一两道伤。

无洞也根本不去做这样的美梦,既然对方要倾轧下来,那就留给他足够疼痛的代价。

他目光冷肃地盯紧对方腰间。

在硬抗天威之中,黑色的袍衣已然几乎残破,其下的劲装露了出来——很少有人能注意得到,但无洞绝不会错过。

在那里,一枚入袋的珠形正在轻轻摇晃。

黑袍身形变动之剧如同毒龙骤然拧头,只在方寸之间,将要触手的腰袋猛地后闪,下一刻,威势倾海的拳头迎了上来。

无洞弃剑之后几乎是以生命来拼一个毁去此物的机会,如今根本没有转圜余地,安藏手中术决掐到一半,只能不得不停下先救无洞,但一道快捷的剑光先一步从黑袍身后显现。

径直刺向其人腰间。

李蔚如血衣仍湿,面色冷峻,他是踏枝踩叶,飒然飘折而来,这一式【踏水摘鳞】快得令人发指!

黑袍迎面之拳果然硬生生地刹止,夜空都被鼓荡出一片波澜。

但下一刻这背后勒虎的惨烈后果就露出了苗头,李蔚如一剑尚未贴近那囊袋之时,惊快的黑袍就已骤然转身,诡彩戏面冰冷地逼视住了他。

从【玉虎】中脱出的刀光割出了凄寒的杀意。

如果说无洞安藏还是能与虎进退几合的狐猫,李蔚如就是一只彻底的老兔,留住这具残弱之躯的性命,绝对不需要第二刀。

李蔚如已经足够冷静和自制,在这一剑取得成效的第一时间,他就立刻踏空而退,但那刀光实在快得像黑袍投来的冷目,这是实力导致的无以填补的鸿沟。

无洞没有丝毫退后,再一次奋然进逼珠袋,但这样的“围魏救赵”不会两次生效。老人太慢了,也太弱了,黑袍轻松就能握住切下他头颅的间隙。

李蔚如面色苍白,眸光仍然冰冷,飞退之中他先横剑而封,但在刀光贴上的一瞬间,架势就软豆腐般溃然破碎。老人试图从这一撞击上借得一点助力,但一触之下,自己掌控的玄气反而一滞,身形霎时空中一僵。

只这一瞬就已足够。

老人没有玄经法器之类的底牌,这一刻他就是俎上鱼肉。

刀光霎时临身,李蔚如颈间已先在刀气下破开血口,筋肉狰狞蠕动,但在这惊魂一瞬,安藏玄术千钧一发地遮盖了这场战局。

《西海群玉录》,他只掌握了三道玄术,如今正是最后一道。

【御白龙】

秋空之中,惊风卷雨,安藏不知何时已退出百丈。

刚刚他为向鸣镐全力争取时间,如今向鸣镐的惨败也为他取得了施术之机。

遥遥看去,男子如同体内生风,白衣飘云,长发在玄气莹润之下亦如化白,身后仿佛真有一条无形蛟龙,而安藏就在蛟龙之背。

抟身之境是这道玄术的修习门槛,盖因身躯融于灵玄之后,才能享受到玄气对身体的升华与增益。

霍然之间,安藏已驾龙仗剑而来!

黑袍刀在一瞬间停住,冷然偏头直视。

不是他再一次吃下了这围魏救赵的老计,而是到了现在,第二个目标才抵到眼前。

手下的老兔不是在这一刻才不幸被他逼得濒临死亡——在任何一刻,无论远近,他都一直是随手一刀的俎上鱼肉。

黑袍从未投以心力。

他甚至也没有过多在意无洞。

从收起劈杀向鸣镐的那一刀开始,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安藏身上。

这位天山司风一直在战局中被保护得很好,他自己也谨慎地注意着杀机,只因除了向鸣镐之外,一直只有他能给黑袍带去足够真切的伤势。

如今一龙飞渡而来,所经之处,玄气尽数卷入龙躯,安藏这一剑已真有了“谒阙”之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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