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人性本是难辨之(六)

征西大将军,只是这一个头衔就吓到了这个士卒,别说还有那么多其他的身份,这守门的士卒赶紧的喝到:“你们没有听到话吗?等下要来的可是征西大将军,若是惹他老人家不满!”

守门士卒特意停顿了下来,眼神阴寒,“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在普通的世俗人眼中,历来都是官匪一家亲,如若不然,眼前的这个士卒怎么会咄咄逼人。

听到这席言语,这些人都萌生了退意,民不和官斗,就是一个朝中的芝麻绿豆的小官,也能置他们于死地,更何况是什么征西大将军。

面面相觑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向着后边退去,但是那个书生这时候喊出:“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那位官差大声喝道:“混账,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书生一脸的不屑,“我乃奉承三年的举人,你敢杀我!?”

对于这些有功名在身的人,可是不敢小觑,谁不知道天底下最吃香的就是读书人,更何况是一位举人。

传话的士卒改掉先前的无礼,说道:“你真是举人?”

“那还有假不成?!”

“可有地方颁发的文牒?”

书生不慌不忙的放下书箱,在其中翻腾出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牌子,看着像是石,又像是铁。

“看见没有?本人莫成弘,奉承三年的举人!”

传话的士卒接过文牒,仔细的端详,然后看了看这个落魄的书生,一点儿没有举人的风范。

莫成弘伸出手说道:“看够了没有?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证明我是举人啊?”

传话的士卒将文牒交还给莫成弘,讪讪的笑着,然后双手捧起,将文牒交还给了书生,对着那个手执长枪的士卒说道:“你们还不快点儿给举人老爷让利?”

那个看门的士卒先是一愣,而后哦了一声,给莫成弘让出一条道路。

“举人老爷这边请!”

没曾想到这个读书人竟然不走了,听到士卒说的话,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道:“你让我进就进,让我走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两个士卒那里会想到这个读书人忽然会来这么一手,直接说道:“举人老爷,先前多有得罪,这不是您没有将文牒拿出来,我这才以为你不是嘛。”

“你们当官的啊,真是不好,明明有这么多的灾民,还等着救济,没有想到你们这就开始推卸责任了,还要将他们赶走,我真是替皇帝陛下感到辛苦啊。”

士卒还是讪讪然的问道:“那举人老爷您是想要做什么啊?”

书生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呢,就是一个读书人,要钱没钱,有粮食没粮食,唯一的能做的就是上禀天恩。”

“若是我到了京城,将今日的所见所闻,禀告于皇帝陛下,我觉得皇帝陛下也会和我起了一样的念头。”

士卒问道:“什么念头?”

“当官不如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举人的意思明确,今天的事情,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了,那么别说这一方的太守,怕是平安郡有多少的官员,都不够皇帝陛下罢免的。

两个士卒再蠢,也是知道这是真的,毕竟这个成国有功名的人,可以通过所谓的上达天听的宫外大鼓,来击鼓鸣冤。

但是这种事情,他可是做不了主,于是吞咽了一口唾沫问道:“举人老爷,您看,我们这两个小小的士卒,不如举人老爷您先进城,等下我请县官老爷和您详细的谈一谈,您意下如何啊?”

“我进城?那他们呢?”

书生指了指自己身后站着的几十位逃难而来的百姓,“你要知道,这些人,都是为我们大成国纳税的百姓,你们的俸禄中,就有他们的血汗钱!”

两个士卒只翻白眼,现在这些人都是逃难的了,那里会上税,再说了,他们上交的税款,早就不知道被那个无良的官员拿走了。

“你们可是有什么不满?!”

两个士卒直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举人老爷你们误会了。”

“只是,您为难我们两个士卒是不是有点儿....我别的意思,您看,我们两就是一个看守城门,一个传递消息的,这些东西实在是不归我们管啊。”

这个递信儿的士卒一看就是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不然也不会为太守大人传递消息。

但是这个读书人也没有什么表态,甚至是在自己的书箱中拿出一本圣贤书,开始之乎者也。

一看到这个家伙软硬不吃,只能是赶紧的回头,向着城内跑出。

书生瞥了一眼,毫不忌讳的继续阅读。

听了官差的话,今天进城的人都堵在了护城河的两岸,倒是不敢堵着路,只是在两边看着这个秀才。

那些逃难的人,看着指指点点都有些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的架势,书生说道:“各位你们先退到桥那边,若是等下出个什么事,连累到你们就不好了。现在这个就让我一人承担就好。”

这些人听了秀才的话,也没有说什么豪言壮志的话语,毕竟早就有人离开,他们能和书生呆在桥这边这么久,已经是很胆大了。

他们开始缓缓的退到桥的另一边,都在心中想着:“他是有举人功名的人,可是举人老爷,再怎么也不会出事。”

最开始就和书生在一起行走的妇人也是看了一眼莫成弘,见到人都是想着桥那边走,也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抱着想要陪着莫成弘一起的女儿,向着另外一边走去。

通往城中的大道之上,只有一个莫成弘,在那里大声的朗读先贤教诲。

守城士卒见到人都散到两边,看着城门,顿时感觉到了压力,毕竟平时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进城,如今却是都看向这边,不自觉的站着笔直,有个一点儿士卒的样子。

张芕和柳云华望着这边,觉得很是有趣,这下倒是不着急的进城,竟然让士卒开始准备做饭。

不久便是炊烟袅袅,香味开始弥漫。

同样看着这边的,还有一个头戴纬帽的女子,女子牵着一个小毛驴,离着张芕驻扎的地方不算远,好歹人多,这才没有人注意到她,从她这边也是可以看到坐在桥对岸的莫成弘。

柳云华,一个想要杀死柳云曦的人,纬帽下的柳云华脸色着实不好,因为久久不能进城,熟悉城中的东西,还要等着这个家伙在这里搞事。

人数聚集的越来越多,有难民还有一些进城的百姓,有一些百姓倒是等不及,就绕路从另一个城门进入,虽然有点儿远,但是不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进城。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成弘的声音再也不像是刚才的那般书声琅琅,而是变得有些低沉,声音变得沙哑,于是书生又打开了自己的水壶,开始吨吨吨。

这时,那位被众人期待的太守大人的轿子才来到城门,太守大人姓候,乃是京城侯家的一位子弟。

侯家是京城的一个新兴的家族,在京城的地位虽然没有张家的大,但是也不是什么谁都可以揉捏的软柿子。

这位太守大人,坐着轿子而来,等到佣人撩起轿帘,只见到他先是优雅的取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然后在婢女的撑伞下,这才下轿,太守大人年龄不大,看相貌,应该是一位三十有余的美髯公。

那个先前来到这里通知的士卒也在随行的队伍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满头的大汗,还有他被汗水浸湿的衣衫。

见到太守大人从轿子中出来,这个士卒来不及擦拭汗水,赶紧走到他的身边,匍匐在地,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指了指城门外的那个秀才。

太守大人点了点头,在婢女的撑伞下,向着城外走去。

城外的人太多,让这位太守大人有些神色不悦,对着门口的士卒说道:“不是说了征西大将军要来吗?你还没有告知这些刁民?若是让征西大将军不开心了,小心要他们的狗命!”

声音很大,就是故意说给围观的人听的,这就是太守大人阴险的地方,只说坏,不说好,然后将一切的事情,都推给了征西大将军。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莫成弘笑了笑,停止了朗诵。

太守大人笑道:“这位就是莫举人吧?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缘,你是奉承三年做的举人,我是奉承三年中的探花。”

莫成弘没有言语,冷冷的看着这位太守大人,“莫举人,刚才的事情,我也听到禀告了,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就是一个地方太守,而对方就是是征西大将军,皇帝陛下亲自封的。”

太守的画外音就是,你是我让这些个人离开,而是张芕授意他如此。

“大人打的好算盘啊。”

太守没有答这句话,而是说道:“我姓候,名庐山,你我二人平辈交谈如何?”

“学生可不敢和大人攀交情,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件事。”

“说。”

“这些个逃难而来的百姓,何时才能得到安顿。”

“你这个问题嘛,就要等着征西大将军什么时候走了,我们才会腾出功夫去做。”

这候庐山,恨不得在自己的嘴之前装一个可以放大声音的东西,让围着的人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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