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的坟地几乎都集中在西面的山上。
山里长着很多桑树和构树，还有一些别的树木。
等到桑葚成熟，构树果子成熟，小娃们最喜欢来西山摘果子吃。
周爷爷和周奶奶是埋在半山腰，两个坟头是挨在一起的。
山路狭窄，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杂草丛生。
先前上坟的人踩了杂草，来得晚，倒是好走许多。
周祥海提着装香烛纸钱的篮子走在最前面。
然后是背着背篓的周海峰，拿着细竹竿的周励谨。
曹金花走在中间。
何晓钰和周秀英，钟倩则跟在后面。
周祥海走得快，两个儿子也大步跟上。
何晓钰为了照顾钟倩，便放慢速度。
三个姑娘便落在后面挺远。
曹金花朝着前面的老伴喊：“孩他爸，你们先走，我等着晓钰她们。”
“行，你们慢慢走，不着急。”周祥海回答一声。
曹金花也就放慢速度，等着后面三人。
“晓钰，倩倩，累了吧，咱们坐下歇会儿。”曹金花慈爱道。
“妈，我不累，咱们慢慢走就行。”何晓钰其实是一点不累。
这山路虽然难走，对她来说却是轻松得很。
只有钟倩没走过这样的山路，走得有点吃力。
不过倒也不是太累。
钟倩摆摆手，“婶子，我也不累，不用歇。”
曹金花点头：“行，咱们慢慢走，不着急。他们还要清理坟头，就让他们先走。”
“妈，你见过爷爷奶奶吗？”周秀英问道。
“见过你奶，没见过你爷爷。我嫁过来时，你爷爷已经去世了，你奶当时还健朗。”
曹金花想起那个慈祥的老太太，不仅感叹，“你奶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老太太呢！脾气好，说话轻声细语，从来都不会生气，更不会大声说话。但是，我就是怵她，在她面前我也不敢大声说话。”
“妈，您跟我们讲讲奶奶的事，行不？我听二哥说奶奶以前在大户人家做丫鬟，奶奶还是小脚，是不是啊？”周秀英听老妈说起奶奶，就想听听奶奶以前的事。
曹金花却是停下脚步，然后看看四周。
随即压低声音道：“我跟你们说，你的奶奶其实不是什么丫鬟，她可是实打实的千金小姐。
她那脚是缠过足的，三寸金莲呢！
你奶会写字，会弹琴，还会画画，就是那个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了，我还见过你奶晚上在屋里跳舞呢！真真好看得紧。
不过你奶奶的家族后来落魄了，这才嫁给你爷爷这个庄稼汉。那些年动乱，怕被扣上资本家的帽子，为了保护你奶奶，你爷爷就跟别人说你奶奶以前是给人当丫鬟的。”
“原来是这样啊！”周秀英唏嘘。
“晓钰，倩倩，我给你们的金镯子就是秀英奶奶留下的，还有秀英，以后你出嫁，我再把你奶奶留下的另一件宝贝给你。”
“妈，是啥宝贝啊？”周秀英好奇。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宝贝做嫁妆。
“是……”曹金花突然住嘴。
这是有人来了，“金花嫂子，上坟呢！”
来人是杨寡妇和她的儿子杨涛。
“是呢。”曹金花回答一声。
“你们这一行人可真是热闹啊！哪像我，就只有孤儿寡母。”杨寡妇叹气。
曹金花只能呵呵，也不好搭话。
“哎！我们先走了，去看看我家那死鬼，好歹保佑保佑他儿子。”杨寡妇扭着腰快步上山去。
杨涛喊了婶子，姐姐，嫂子，便跟在母亲身后往山上走。
见两人走远。
曹金花叹息一声：“其实这娘俩也怪可怜的。”
被这一打岔，曹金花也就忘了刚刚要说的话。
她挥了挥手：“我们也赶紧上山吧，待会儿他们该等急了。”
于是几人加快速度往山上走。
不一会儿，就看到父子三人在一个坟头前烧纸钱。
曹金花道：“咱们在这里等着，等放了鞭炮再过去。”
随后就看到周海峰从背篓里拿出一挂鞭炮。
把鞭炮挂在周励谨拿着的竹杆上。
然后周海峰拿出一支香烟点燃，抽了两口。
曹金花赶紧解释：“倩倩，海峰平时是不抽烟的，只是为了点鞭炮方便，这才点了烟。”
“嘻嘻，海峰哥哥抽烟的样子好帅呢！”钟倩就喜欢周海峰这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曹金花：“……”
好像自家儿子是比村里那些小伙子好看呢！
“放鞭炮了！”周海峰喊了一声。
这是提醒钟倩捂耳朵。
“噼噼啪啪……”
很快一挂鞭炮就放完。
周祥海喊：“晓钰，倩倩，秀英，快过来。”
三人走过去。
周祥海朝着坟头作揖，然后指着周秀英，“爹，这个就是你的小孙女秀英，您还没见过呢！她现在是大学生了，毕业后就能当人民教师呢！”
然后他指着大儿媳，“这是晓钰，励谨的媳妇，她怀孕了，励谨很快就要当爸爸了。您可是最疼励谨的，可得保佑他的孩子平安出世。”
何晓钰诧异地看了一眼公公。
公公这话有点奇怪呢！
婆婆说她嫁到周家村时，周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可公公这话的意思却是周老爷子看过大孙子似的。
是婆婆口误，还是公公口误呢？
周祥海继续介绍着：“这是倩倩，海峰的对象。海峰这小子可是有福气得很，肯定是您保佑着他，才让他找到倩倩这么好的姑娘。”
这时一阵风吹过，燃烧着的纸钱越是烧得旺，烟灰还在坟头打转。
曹金花笑呵呵道：“孩他爷这是高兴呢！瞧这乐呵的。”
“是啊！”周祥海也很高兴，“晓钰，倩倩，秀英，给爷爷作个揖，爷爷会保佑你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三人便朝着坟头恭敬作揖。
之后周励谨和周海峰也朝坟头作揖。
周海峰还跪下磕了个头。
看周海峰这虔诚的样子，应该是每一年都是这样下跪。
而周励谨虽然也是虔诚的表情，但他只是弯腰作揖，没有下跪。
若不是刚刚公公说的话让何晓钰起疑，她也不会觉得周海峰下跪有什么奇怪。
可现在她却是越来越怀疑周励谨的身份。
难道周励谨不是婆婆亲生的？
或者周励谨根本就是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