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难的王子

“何章,被通缉三年四个月。司机。糟蹋了雇主家十三岁的女儿致使其留下终身伤残和精神异常。雇主要求是,废掉然后报警。”何枚边刷手机视频边说,语气轻松,像是在叙述一件平淡无奇的琐事。

辛河百无聊赖的向旁边伸展开两条长腿,他看着落满泥灰点子的蓝色裤子和更加脏破的黄胶鞋,似乎觉得有趣,于是伸手去抠裤子上沾着的一小坨水泥。

“刘老师,请问您是单身吗?”

“刘先生您对此次自己的古琴拍卖结果满意吗?”

“刘老师您近期有演出安排吗?”

······

辛河手里揉搓着不断掉灰的水泥球,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何枚,藏在高眉骨下的幽黑眸子里是满满的不解。

“我的新男神,”何枚对他的眼神有所察觉,于是把手机向他这边一偏。车内光线昏暗,手机屏幕的亮光刺的他一眯眼。视频里是被几个媒体人围困住无法脱身的年轻男人,男人满目温和的浅笑,却始终未发一言,也没有试图强行离开,只是由着人问东问西。“真像一汪泉水啊!”何枚目光粘在手机屏幕上,深深感叹。

辛河目光停留片刻,只觉那男人的目光有些熟悉,但他天性没有关心他人的美德,于是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目标出现!”八手面包车驾驶座上的何迪低语一声,转过头给了辛河一个确认的眼神,然后看向一个正走进不远处小黑巷子的身影。

辛河猫腰拉开破面包车的门准备下车。

“你搂着点,不许解放天性。”何枚适时的在他身后提醒。

辛河不动声色的朝黑暗中的小巷里走去,不远处那个脚步踉跄的男人嘴里荒腔走板的哼着小调。

这片城中村自建房混乱不堪,很多年前就说要拆迁,但是因为各种混杂的利益纠缠而迟迟没有动静。也因为如此,家家户户都朝着自己利益最大化努力,房子盖的最好连路都不留,全都是鸽子笼一般,正好用来藏污纳垢和接纳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

仲夏夜的一阵凉风吹过,巷道里唯一一盏吊挂在某户人家门前的昏黄灯光一晃一晃,使路人的影子从地面延伸到墙上被扯成诡异的形状,忽明忽暗,像是踩高跷的巨人。

辛河抬眼望天,大片形状毫无美感的乌云分割夜空,遮住本就不多的星星。

夜黑风高,适合杀人,可惜·····不能解放天性!

他收回目光,快步跟上。

暗处猛然窜出一个小小的伶利身影,迅速迎着路人跑来。前面的酒鬼像是受了惊吓,身子一缩,待确认不过是一条无能小狗后,他“汪”一声怪叫,小狗一惊竟然夹着尾巴逃回黑暗。

哈哈,男人结束几声令人生厌的笑,遂又哼起了被打断的曲调,还念念叨叨的带着词。

男人在一扇小木门前停下。

他刚把一只老式锁从门环上取下,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倏然而至,只是片刻已然贴上他的后背,混着酒气的淫词滥调被一根柔弱的绳索瞬间锁在喉中,一圈,两圈。他的身体被重力推向门内的一刻,绳索的力量骤然加大,他大张着嘴,本能的吐出舌头,伸出双手想要解救自己即将被勒断的咽喉。

身后的门被一只脚带着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辛河的胸腹紧紧贴着男人的后背,他听着男人喉间发出的“咳咳”声响,只觉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在快乐的尖叫,他难以抑制的打了个激灵后扯着软绳的双手轻轻放松,让游丝般的气息得以进入男人的心肺。

男人的喉头发出细微但尖锐的一声“嘶”响,但是他的双手还是没有机会插入脖颈与绳索之间,他只顾着拼命争取多一点的空气之时,绳索再一次收紧······他的大脑开始眩晕的出现空白,可是在临界点上,一丝空气又一次被吸入肺里。

“嗯~~~”辛河贪婪的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声响,贴近男人的身体最后一次感受这种难言的快感,而后将瘫软的人缓缓放倒在地。

他很自信的没有去探男人的鼻息,他是专业的。

缓了缓神,辛河围着失去意识的半死人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他的两腿之间,扯着唇角一笑,遂后向那脆弱之处一脚踢去。半死人本能的瑟缩一下就没了下文,紧接着迎来第二脚,这次他没有在给出反应。

两分钟后辛河走出那道窄门,不再留恋门后狭小黑暗空间的快乐。他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顺着巷子深入,隐入暗夜。

甩着湿哒哒的两条手臂,辛河走了很长一段路曲折的路,最终到达这处城中村口的夜市街。两排油腻腻,脏兮兮的小吃摊分列几排,各自扯着电灯照明,卖着各色吃食,生生营造出一个热火朝天的生机之地。

空气里是复杂的食物气味,混乱,但是勾人,他的口中开始分泌饥饿的唾液。

耳畔充斥着叫卖,猜拳,谈笑等各种声响,是实打实的,属于最底层人类的人间烟火,辛河兴趣盎然的在其中穿梭,寻找自己的目标。

一阵混合着孜然和辣椒面的浓烈烟尘随风扑到辛河脸上,他被呛得想要打喷嚏,伸手挡在唇前,一侧脸,他透过烟尘看到烧烤摊边小方桌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阿嚏!”伴着眼泪,他终于舒爽了。

“烤羊排,来几个?”肥头大耳的烧烤摊老板一副强买强卖的强悍表情,一伸胳膊已经把辛河引到了油腻小桌边。

“二十个羊排,烤脆一点,多放辣椒,再来个白酒,烈一点的。”辛河一提肮脏的裤脚,目光落在桌旁男人的脸上,他费力的收起长腿坐上一只猜测是蓝色的塑料小凳上。

男人在烟熏火燎中津津有味的一口肉一口啤酒的享受着美好夜生活,他挑起眼角撩了来拼桌的辛河一眼,像是联想到什么,他莫名一笑,眉眼弯起是清风拂面般的清爽帅气。随着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唇边轻飘飘的抖落出一句:“落难的王子?!”

“什么?”辛河直觉他在和自己说话,只是不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是何意思,于是拧着粗重的眉眼直愣愣的回问过去。

男人昂头吞下最后一口啤酒,意犹未尽的放下瓶子,伸手抽了几张粗糙劣质的纸巾用力擦了线条优美但是泛着油光粘着调料颗粒的嘴唇,直到嘴唇因被暴力对待呈现出鲜艳红色才停下。

辛河不错眼的盯着他,只觉熟悉,却又想不出渊源。男人垂着眼帘,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斜斜的阴影,长长的眉毛弧度优美的隐入胡乱散在脸颊的半长发里,健康的皮肤在缭绕的烟雾中都能看出一层因酒精而起的浅淡红晕,衬的那两片被劣质纸巾蹂躏的嘴唇更加红的浓艳。

“我问你,是落难的王子吗?”终于,男人的清洁工作告一段落,随着最后几张纸巾丢入桌边废纸盒做成的垃圾篓中,他用一双温和又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注视着辛河再次开口。

辛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正在扩散开的醉意,但他目光逡巡一周,只在桌上只寻到两个啤酒瓶。

“两瓶啤酒就能醉到说胡话?”他心里诧异又鄙视,“这人究竟在哪里见过?”

“刘庄!”随着一辆单车“刺”一声刹车停在烧烤摊边,骑车的青年单腿撑着地面,大力呼唤一声。

“来了。”肥胖的摊主随意的与单车青年打招呼,很熟识的样子,青年随后掏出钱给他,“今天喝了两瓶。”摊主嘿嘿笑着说,还心思活络的朝旁边瞟了一眼。

男人伴着声音起身,身上的棉麻衣裤皱巴巴的,他伸手扯一扯衬衫下襟,又跺跺脚让上提的裤腿掉落。结果一抬脚便是一个踉跄,他下意识的伸手在辛河肩膀上撑了一下,嘴里发出“啧”的一声,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他努力直起身,目光扫过辛河,留下句“我好像见过你”便朝单车走去,声线带着醉酒后的微微喑哑和些许性感。

辛河仰头注视着男人修长挺拔但是脚步发飘的身影越过自己,走到单车旁坦然自若的坐上单车前杠,双手随意的搭在车把上。单脚点地的骑车青年附身在男人侧脖颈处用力的嗅了嗅,蹙起眉头,鼻腔里发出一声嫌弃的声响,然后抬脚用力一蹬,单车冲出去。

距离实在太近,辛河无可避免的将这有趣的一幕尽收眼底,甚至没有落下那声“嫌弃”。

“呵!你才真的像落难的王子呢!”辛河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眯着眼睛说了今晚第一句话,紧接着又说了第二句,“我也觉得见过你。”

正往他桌上放一大盘烤羊排的烧烤摊老板听到这两句嘀咕,瞅了一眼他棱角分明,英气难掩的脸,又看看他一身搬砖归来的工作服,心说:两个失散多年的王子兄弟,都落了难!

“他叫什么名字?”辛河冷不丁发问。

“谁?”老板为他打开一瓶度数很高的谷烧。

“刚坐这,两瓶啤酒就打摆子那个。”辛河咽着口水去撕咬焦香的羊排。

“哦,他啊!”老板在身上擦了把油乎乎的手,“刘庄,就住在东边那个村子,村子叫刘村儿。”说完他像是自己讲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自顾自的笑起来,还摇头晃脑的嘀咕着:“刘庄住在刘村里,哈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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