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罪孽,尽归沉羿之身,以身承万千阴灵,却邪大地,神受无量怨念而不失本心,此等心境,便是律宗也不敢说能堪比拟。
他要不是这在世波旬,定然能成一代大德高僧。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那便是此刻的沉羿已经成了数十万阴灵的载体,动他一人,便可能导致幽州再度出现天灾。
律宗有度化数十万阴灵的恒心,但他却无屠杀数十万阴灵的决心,更无再度引动地龙翻身的狠决。
一面是对那心境的惊叹和惋惜,一面又是再度引发天灾的控制阀,律宗眉宇间冷色浮现,眸中金光直直照在沉羿脸上。
先前那一掌,还只是开胃菜,律宗的三十二相还未浮现,他最擅长的剑法也未使出,但他却是不能继续出手了。
接着出手,便要引发天灾,令幽州再度陷入绝境,无数人死伤惨重,流离失所,这因果,律宗接不住。
为杀在世波旬而害千万人,此等行为,律宗不取。
将一人之性命和幽州生灵放在同一天平上,此等行径,称其一句“在世波旬”还真没冤枉了他。
“看起来······大师已经做出了选择。”
沉羿目光平静地与律宗对视,波澜不兴的眼眸中,有着律宗都无法看透的深邃,“如此,便退下吧。”
如此傲慢之言语,让石傲听到都不由捏一把汗,强圉更是下意识地摸刀,试图在律宗再度出手之时进行阻止。
沉羿是否会顾忌幽州的无数生灵,石傲和强圉不知道,但他们是绝对要顾的。
若是当真打起来,他们也只有阻止律宗一个选择。
但律宗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阿弥陀佛。”
律宗竖掌于身前,轻诵一声佛号,深深看了沉羿一眼,竟是要当真如沉羿所言般退下。
他为佛门护法,自是要遵守清规戒律,不可有违慈悲,有违自己之本心。
相比较幽州安危,个人的荣辱反倒不会被律宗挂在心上。
不过不放在心思归不放在心上,反正律宗是记住沉羿这家伙了。
正当律宗将退之时,金光再闪,律宗横掌一扫,如晨曦般耀眼的金芒扫荡而出。
“谁?”
一声轻喝姗姗来迟,金芒挥扫,似是破去了一层无形的阴霾,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杀气浓浓啊。”
他轻声一笑,伸掌一握,便见万般气机如云翳般汇聚,向中一拢,金芒崩然而散。
然而那崩散的金芒却是又化气芒,合计六道光影如灵蛇般游走半空,突得又向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穿刺。
与此同时,律宗目光一凛,脚掌一踏,无量佛光再起,身形隐隐变化。
他已是要现出功体真身,全力出手。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那人不慌不忙地说着,手中折扇徐徐打开,一股光华流转,那万分迅疾的气芒竟是完全烟消云散,扇子轻动,接近的佛光也被排挤开来。
“几位,不听我说两句吗?”
动作闲适,自有一种坐看云卷云舒的澹然,谁都不会想到有这般气质的人,会是这数十年来少有的弄潮儿之一。
——善!
那打开的折扇上,清清楚楚写着这么一个大字。
他是善!
“好啊!”石傲一声大叫,腕甲光华闪烁,一杆凋着龙纹的青铜大戟被他擎在手上,“兄弟们,和这敌国贼寇不需要讲什么道义,大家并肩子上。”
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冰冷的杀气,浓浓的兵煞如潮水般向着石傲汇聚,令得他的气机无限暴涨。
敌首自投罗网,还有比这更令人惊喜的事情吗?这时候还讲什么规矩道义啊,直接并肩子上就是。
不过就在这时,“陈天元”突然开口:“只是一个投影,不是真身。”
冷冽的杀气戛然而止。
“神居黄庭,则万物可为指掌,他这是远在擎天关之外,却以气凝形,化作投影。”
真正的陈天元看着同步直播,在太虚幻境中道:“这是道门九字诀中的阵字诀。此法大成后,天地为棋,苍生为掌,动念可成阵,他便是以阵法凝气而成形,化作分身投影,前来此处。”
“阵字诀?他是武修?”沉羿问道。
善的实力,一直都是一个谜。
他在离开大玄之后前往草原,与北辰天建立大离,数十年来经历不知多少次大战,遭遇过多少次刺杀,可这位大离师相依然活着。这要是没有强大实力,那是不可能的。
可要说善有多强······
没人知道。
世人知道他很强,却不知道他有多强,甚至于连他是炼气士还是武修,都不知道。
太史楼每年派往关外的密探出了挖土豆以外就是探查大离情报,其中有关善的情报更是重中之重,但直到现在,太史楼依然不清楚善到底有多强。
不过从其投影轻松崩散律宗的金芒来看,这善,十有八九也是大宗师那一层次的人物。
“当年······他是炼气士,”陈天元道,“但现在,我也不知。”
他和善曾经有过交情,知道一些他人所不知晓的情报。毕竟在三十年前,善还未起意北上之时,他还不似现在这般神秘,一些信息也没瞒着相熟之人。
只不过三十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如今的善已经成了大离最为神秘的人物,便是陈天元,也是通过近些年来或明或暗的交手来了解对方。
善后来是否继续走炼气士一道,他又是如何能施展这武道秘法阵字诀的,这一切,都是谜。
“好友的眼力,一如当年啊。”
看不出年岁的面容露出一个微笑,手掌合拢折扇,似要将天下握在掌中,“可惜前尘已去,物是人非,好友如今的情况,还能和我对弈吗?”
他这投影化身悄然而来,倒是知悉了不少的情报,就比如沉羿身系幽州安危,比如陈天元已经失去了肉身。
总体而言,收获颇丰。
“你可以试试。”
“陈天元”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澹澹说道。
他此时已经戴上了陈天元的面具,完全模彷陈天元此人,便是连石傲,一时之间都分不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