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让云哥厌恶地把脸转向了另一侧,董锵锵手搭凉棚,眯缝着眼睨视着光源。
摩托声在两人身旁戛然而止,强光随即倏地熄灭,董锵锵只觉得眼前变得比刚才更黑了。
有人嘟哝着下了车,董锵锵马上听出是自己房东萨沙的声音,那另一人应该就是她的男友麦克斯了。
黑暗中董锵锵的视觉恢复得很快,随着高跟鞋声的走近,一脸浓妆艳抹、身着比基尼皮裙的萨沙出现在台阶下,董锵锵就觉得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儿蛮横地蹿了过来。
云哥不认识萨沙,小心地隐到了董锵锵的身后。
“嘿,董,你们也刚回来么?”萨沙慵懒地走上台阶。她刚一开口,董锵锵就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我以为你不喜欢去舞厅呢。”她凑近道,“什么时候咱俩跳个舞?”
“唔,萨沙,我们没去舞厅,我们是刚打工回来。”见对方喝大了,董锵锵本能地退了一步。
两人说话的功夫,麦克斯一步跨上台阶,虎视眈眈地瞪了董锵锵一眼后,伸手把他扒拉到一旁,不耐烦道:“让开。”
见对方故意推搡董锵锵,云哥立刻从董锵锵身后闪了出来,怒目直视对方。董锵锵见状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别跟他吵。他是房东男友。”
云哥秒懂董锵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暗示,当即闭上嘴,扭头下了台阶。
麦克斯鄙夷地盯了云哥几眼,不满地扬手跟萨沙抱怨了几句,打开门晃悠着走了进去。董锵锵和云哥竟都没听懂他说了什么,萨沙扫了眼云哥脸上的伤,问董锵锵:“她是你女朋友?”
“哦,不,她是我……同学,今晚路过汉诺威。”董锵锵赶忙解释,“借住一宿。”
“OK,董,不管她是你同学还是朋友,如果她在这里住了超过3天,那就要交我房租。你那个朋友上次住了一周,我的水电费增加了特别多。这样肯定不行,对我不公平。你明白么?最多3天。3天。”她喷着酒气朝董锵锵比划了三根手指,然后依里歪斜地消失在楼梯。
“你这房东可真够奇葩的,住3天以上还要交房租?”云哥撇了撇嘴,不满地评价道,“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穿的跟个那什么似的……”
董锵锵及时拦住她再往下说:“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奇怪,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就说‘不是’?”云哥对董锵锵竟会为对方辩解感到惊讶。
时间已是深夜,董锵锵没吃晚饭,又累又饿,没力气再跟对方掰持,当下转身不发一言地上了楼。
云哥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都是怪人。”
虽然离家才几天,但董锵锵却感觉好像已经离开了很久。尽管平时在家并不觉得家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出一次远门后再回到熟悉的地方,他立即感到一种身心的放松。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我一会儿去厨房(睡)。”他边说明边打开衣柜,把睡袋扔到沙发上,然后翻找多余的枕头。
云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举动,嗫嚅道:“能麻烦你件事么?”
认识云哥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董锵锵还没听她说过软话,微微愣了一秒后马上猜到对方的问题,指着门外道:“出门右拐就是卫生间。”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云哥的脸好像又青又红刚落地的苹果。
“你如果饿了厨房里有方便面,我可以下两包再卧俩鸡蛋,正好我也饿了,咱俩一人一包。”董锵锵的肚子“咕咕”响了很久,他其实一回来就打算下方便面的,“不然太饿睡不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哦,我不饿。”云哥轻声道。
“不饿?”董锵锵把备用枕头扔到睡袋旁,“那还有什么事?”
“你能不能……说会儿话再走?”云哥难为情地问道。
云哥的声音低的让董锵锵以为屋子里有了蚊子,他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一想到火车站外云哥的话,他马上猜到对方这么说的原因:“你如果害怕可以开着灯,抽屉里有新眼罩。”
“其实我就想说说话,这样就不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又想到那晚的事了。”见董锵锵不接茬,她马上补充道,“聊什么都行。”
“聊天没问题,但我太饿了。这样行不?我去下包面,你先刷牙洗脸,等你都收拾完了,我也吃完了,咱们再聊,如何?”
“那你再进来时先敲门哈。”云哥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干脆咱俩拿手机聊。”董锵锵建议道,他想着这样他也能躺在睡袋里,不会太累,“十分钟后我给你打。”
两人很有默契地各忙各的,十分钟后,电话接通。
“你说我听。”云哥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抢先说道。
一碗面加一个荷包蛋下肚,又躺在温暖舒适的睡袋里,董锵锵感觉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讲点什么好呢?他搜肠刮肚地认真想了一会儿,将自己和端木星浩在稻草人酒庄里诱捕野猪却差点失手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的口才一般,但胜在故事惊险,再加上故事也是发生在夜里,听得云哥心惊胆战。可一个故事讲完,云哥反而变得更精神了。
她央求他再讲一个,董锵锵只能把他、佟乐乐和雷兰亭去穆勒家打扫卫生的故事又搬了出来。
夜更深了,凉气裹着惨白的路灯光从窗外飘进了厨房。
董锵锵讲着讲着,听到电话那边没了动静,猜测云哥可能已经睡着,于是也挂了电话,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地进入梦乡。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终于回到家的董锵锵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却连做了几个噩梦,且梦境一个比一个真实。
一张张面孔如梦似幻地在他的梦境中交相出现,陆苇,佟乐乐,雷兰亭,老白,陈雨,余姜海,云哥,周志海,新人老人一应俱全。
而在最后一个梦里,陈夏再次跌落水中。就在他伸手搭救之际,却被陈夏抓住他的手腕。对方大声质疑他手上戴的为什么不是他送他的欧米茄而是他爹的劳力士。董锵锵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愣神儿的功夫,对方就在水中没了踪影,船上的老白和云哥齐声问他为什么没把人拉上来。董锵锵百口莫辩,正准备跳入水中一探究竟,就听到号声从背后传来。
他从梦中昏昏沉沉地醒来,感觉比睡之前更加疲惫,抬头看了眼挂在厨房墙上的表,才刚六点多一点,将将睡了三个小时。他有心再补个回笼觉,哪知鹦鹉竟开始学起窗外传来的公鸡打鸣声。
董锵锵扯下一片面包碾成面包屑丢入笼中,鹦鹉好似发现了新大陆,立刻将学打鸣的事抛诸脑后,闷头专心吃了起来。
董锵锵浑浑噩噩地再次倒下,但人却始终无法再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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