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娅女士,在看房间之前,我想先弄清楚房租是多少钱。”
董锵锵把自己的担心说的清楚直白:如果房租太贵,他就不租了。
但老人对他的问题只是报以浅笑,并未回答,然后站起身朝屋里走去,同时低呼了一个名词。
“雷达。”
没等董锵锵弄明白老人到底在说什么,一条黑影箭一样从远处冲了过来,眨眼就到了几人的面前。
董锵锵和郑春花都没反应过来,老人的右手已落在自己右腿的裤线上,德国黑背本来高昂的头立刻垂了下去,尾巴却跟小旗子似的左右晃动起来,兴高采烈地跟在老人左右,屁颠儿屁颠儿地朝屋里走去,边走还边回头打量董锵锵和郑春花。
郑春花和董锵锵面面相觑,只好也跟了进去。
别墅的内装潢很朴素,墙皮是米白色中带着极淡的黄,所有家具和饰物都是木制,刷的是原木漆。屋内窗明几净,看的出来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如果你住进来,厨房和洗衣房都是共用的,厨房在一层。”老人解释道,“洗衣房在地下一层。虽然是地下,但一点儿不潮,洗衣房里也有独立的烘干机你可以用。但天气好时最好自然风干,那样更环保。”
虽然跟前房东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年多,但前房东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董锵锵今天是第一次见识到真正德国人的厨房。
厨房面积差不多占到一层面积的一半,没有六十也有五十平了。灯全开后室内一片明亮。洗碗池上方是一扇方形飘窗,一边洗碗一边就能将后院景色尽收眼底。厨房里只能看到烤箱、洗碗机、双开门冰箱、高档咖啡机等显而易见的电器,至于锅碗瓢盆这些厨具则一个都没看到,董锵锵猜测那些东西此刻应该都躺在厨房各种各样的收纳柜中。
董锵锵注意到,厨房虽大却一尘不染,丝毫不见油烟堆积或烟熏火燎的痕迹。他暗想:难怪老人和爱做饭的同胞不对付,这样爱惜自己厨房的人恐怕确实无法接受中国人大开大合的烹调方式,看来自己以后要格外小心,尽量少碰油烟。
老人想出租给董锵锵的单人间是二层三间客房中把角儿的一间,虽然远没有厨房大,但也差不多近30平:一张跟双人床同样大小的单人床、2米长大书桌、顶天立地的三门衣柜、超高书架,绝对的拎包入住。
二层除了客房外,走廊的另一头还有一个20多平的超大客用卫生间。董锵锵感到困惑:卫生间都快赶上房间大了,这是要在卫生间里玩杂耍吗?
“上次有个人把这里尿的遍地都是,用完浴缸也不及时清理,我批评他他还不承认,让他打扫他也不认真,我就只能把他轰走了。”老人虽然语调平和,但董锵锵能想象出她当时的气愤,“我希望你是一个讲卫生的人,我会告诉你注意事项,也可以接受你犯错,但我不能接受你明知故犯。”老人强调道。
趁老人不注意,董锵锵悄悄问郑春花:“你刚才说这儿租金多少?90?”
郑春花笑而不语,示意他直接问老人。
“尤利娅女士,您的房间我很满意,现在您能告诉我房租了么?”房间越好,董锵锵看着越难受,决定开门见山,给自己来一个痛快的。
“我这是暖租,每个月……”老人明显在思考,“65欧。但我希望不会有浪费水电的情况出现,也就是当你人不在屋里时,不要开着暖气和灯。如果你离开房间超过1分钟,你应该有随手关灯的习惯。”
这个价格比郑春花说的还便宜不少,董锵锵吃惊地瞄了眼郑春花,对方也正吃惊地瞅着他。
“您是说暖租65欧吗?”董锵锵感到难以置信和匪夷所思,这不就是天上掉馅儿饼吗?他忍不住再次确认道,“那您这边还收什么其他费用么?”
“费用倒是没有,”老人善意地笑了笑,“但如果你会干农活,比如有空时帮我修剪一下草坪和院子、劈劈柴或者喂喂动物、修理坏了的农具什么的,我还可以付你一些费用。另外我这里有很多动物,我希望你能爱护它们,不要伤害它们。”
“乐意之至。”董锵锵边应承边想笑:这下好了,连小时工都有了,简直不能更完美了,说不定白住还能挣零花钱,说出来杜蓝他们肯定不信。
“那押金呢?”他又问道。
出乎董锵锵的预料,老人认真想了几秒才答道:“500欧。”
董锵锵听的一愣:“500?”
“是的,上次住的人把卫生间毁了,我找了家政公司过来重新清理的。如果你不破坏房间,这钱在你离开时还会还给你。”
董锵锵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也没再辩,继续问道:“我可以在房间里养宠物吗?”
“什么宠物?”
“鹦鹉。如果不行我也可以把它放生,或者送给您。”
“你可以养。但你要注意保持房间和楼道内的卫生。也许室外对它更合适。”
“您这儿提供车位吗?如果我每天停车需要交您月租吗?”
“我有两个车位,平时只有我自己的车停在上面,还有个车位是空着的。如果你用,告诉我你的车牌号,就不用再交钱了。”老人饶有兴致地追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董锵锵想干脆把问题都问清楚,免得住进来再扯皮就不好了。
“我看您这儿没装路由器,如果我想装宽带……”
“你可以装,但如果你要在墙上打洞就必须提前和我商量,不能擅自做主。如果我发现你私自做这些事,我会让你离开。”
董锵锵点头同意:“尤利娅女士,我和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果我有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地方我会先请教您,不会私自做主,这点您大可放心。
“很好。另外还有两点希望你能注意。”老人对董锵锵的态度极为满意,“我年纪大了喜欢安静,我知道年轻人都喜欢搞聚会那一套,尤其是这里屋子多又大,但我这里肯定不能这样。”
“明白。我没有聚会。但我女朋友可能会偶尔过来看我。”
“女朋友是欢迎的。”老人笑道,“还有,我讨厌政治,所以不希望在家里听到任何跟政治有关的话题。你可以有你的信仰,但不要和我谈论。我也不会和你谈论我的。记住了吗?”
“您说的很清楚。”
“就这些条件,如果你决定搬进来就随时告诉我,这是电话。”老人递给董锵锵一张纸片的同时又指了指郑春花,“当然你也可以联系她,她也知道(电话号)。”
董锵锵捏着纸片,耳边又响起杜蓝的话:你要想更了解德国,融入德国,就应该住到德国人多的地方,提高自己的语言能力及和不同人打交道的社交能力。
“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想尽快搬进来。”董锵锵的态度很坚决,“我明天就可以给您转账。”
“那好,明天你9点过来,我们签住房合同,然后我把钥匙给你。”老人笑盈盈地拍了下巴掌,忽然张开双臂拥抱了董锵锵。
董锵锵被对方的举动弄的措手不及,拒绝又不合适,只能粗枝大叶地回了个简陋的拥抱。
一旁的郑春花看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老人把两人送出大门外,这才转身进了屋。
“房子搞定了,这回踏实了?”郑春花边戴头盔边露出一脸坏笑。
“嗯,明天过来先签合同再转账,然后赶紧回汉诺威拉行李了。”董锵锵也戴上了头盔,“下周就是德国国庆,国庆后就该卯足力气学习了。”
“你小子这回算是走了一个大狗屎运啊。”郑春花用夸张的语气调侃道,“她刚才绝对给你打了折,依我看还是骨折。”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的房租确实是我听过的里面最便宜的了。”他边说边坐到摩托后座,“虽然经济学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我现在也确实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她有什么幺蛾子,我都先住下来再说,大不了再找呗。”
郑春花发动摩托引擎:“刚才在厨房时,墙上挂着的那些照片你看了吗?”
“没看。”董锵锵奇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和照片里一个人很像,我的意思是,眉眼这块很像。”郑春花用手在头盔面罩前比划了一下,“也许她也这么觉得。”
“不知道,也无所谓了。”董锵锵长出了一口气,“总之终于不用再为找房烦恼了。这次真的特别感谢你,你帮了我很多,谢谢。”
郑春花笑道:“那宣传部长的差事就交给你了,董锵锵同学。”
“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现在去哪儿?”引擎的轰鸣声一浪高过一浪。
“去你最喜欢的馆子好好吃一顿。”董锵锵大手一挥,“我请客。”
摩托车的红色尾灯在夜色里画出一道妖艳的弧线,望着道路两旁的田野,董锵锵不禁暗想:“难道我真的像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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