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肃?不会是要跟我借钱吧?”董锵锵边开玩笑边拾起一颗石子,用力投了出去,石子的落点比老白的那颗更远,“先说好,我的钱贵,日息3哈。”
“如果我追乐乐,”老白没理会董锵锵的贫嘴,“你怎么看?”
自从意大利时佟乐乐表示想替老白还债,去日本前雷兰亭担心两人关系亲密以及从日本回来后老白要分佟乐乐三分之一的公司股份后,董锵锵就已经意识到,两人感情的进展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所以这个问题并没让他感到吃惊,相反,他由衷地替老白高兴。
他觉得,老白这回是终于想明白了。
而且,从根儿上说,老白愿意跟谁好是他的事,董锵锵无权也没兴趣指手画脚。
“我怎么看不重要,选择谁是你的自由。”董锵锵善意地提醒道,“就是如果有一天华菱突然回来,说想重新开始,你会怎么办?你真能放下么?毕竟你们曾经……”
“错付的爱有一次就够了。”老白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会再回头了。她也不会。”
海浪滚动的节奏渐渐加快,不声不响地按下了朝大海深处撤退的按钮。
“所以你是认真的?不是想找个替代品打发时间?”
“肯定认真,只是……”老白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乐乐的条件很好,”老白面容平静,“但我离过婚,虽然毕业了却没稳定工作,生意也是看天吃饭,我怕……耽误人家。”
“我不明白。”董锵锵下意识地回头向佟乐乐等人的方向望去,似乎怕对方听到似的,却只能看到几人坐在堤岸上的灰色朦胧剪影,“你什么时候这么前怕狼后怕虎了?我印象里的老白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老白自嘲一笑:“英雄迟暮呗。”
“扯淡!依我看你就是怕被拒绝,给自己找退路和借口罢了。”董锵锵激将道,“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你说追女生最重要的是心诚。如果你愿意付出真心,那就大胆追,管别人怎么想干嘛?”
“所以你……认为我们俩好没问题?”
“哪里会有问题?”董锵锵反问道,“我唯一能想到的问题就是感情的事不是你付出了就会有好结果,如果佟乐乐拒绝你,你……”
董锵锵还在自顾自说着,蓦然瞅到老白嘴角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不禁一怔。
几乎就在瞬间,他突然醒悟,猛地给了老白肩膀一拳:“我靠,你骗我?”
老白揉着肩膀,笑而不语。
“这……什么时候的事?”董锵锵一脸讶异,“可以啊,一点儿口风都没漏。”
“我想……应该是在日本吧。”老白抿着嘴回忆道,“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该怎么说怎么说呗,”董锵锵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感觉比自己找到女朋友还高兴,“那什么,大家都知道了吗?”
“嗯,还没,乐乐想过些时候再跟大家宣布。”老白看起来颇为踌躇,“我这边也想等徐铜鹰这边做出些成绩后再说,这样对乐乐也好,万一她后悔,大家彼此都能有个余地。”
董锵锵暗想:既然老白这么说,大家应该都还不知道,但以雷兰亭的精明,怕是早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难怪从日本回来那天雷兰亭一直拉长着脸。
迎着烈烈的海风,老白问道:“话说回来,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们都召集到这儿吗?
“肯定不是为了让我们改善伙食开洋荤。”董锵锵心知赶海只是名目,以老白的性格,肯定又在动生意的脑子,“你是想让我们平时多留意这种景点,为以后(带团)做准备吧?”
老白赞许地点点头:“国内公司已经拿到营业执照号和税号了,我昨天发给徐铜鹰了,她说会尽快。”
“真快啊。”董锵锵感慨的同时想起自己还没收到任何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脸上的光顿时黯淡下来。
老白仿佛看透了他的担心,安慰道:“别太在意。”
“什么?”董锵锵没听清他的话。
“你以后就算是大学毕业了,也还是会走到找工作这一步的,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如果这次你真没收到通知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乐白随时欢迎你的全职加入,它是你的保底。”
“谢谢。”董锵锵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天空已被自然这个画匠从上至下调和成浅红,淡粉,青莲和宝石蓝四种颜色,董锵锵从背包里取出相机,刚拍了两张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贺鸯锦的喊声:“退潮了!”
此时的海风格外猛烈,董锵锵的头发被吹得凌乱飞舞,冲锋衣好像喂饱的大气球,而之前温柔的海浪此时正急速向后退去,同时发出如拖拉机般的咆哮声,泥泞不堪、坑洼不平的泥巴海滩随着海水的褪去渐渐显露出来。
董锵锵在海岛早已见识过退潮,当下和老白一同走回堤岸。
待众人围成一圈,老白不紧不慢地交待了一遍赶海的要领。
“翻石头的时候手指很容易就被刮的一道一道的,所以一定要戴手套。”
“石头下、岩石缝、泥巴坑都有可能是螃蟹的藏身之所。”
“要注意抓蟹壳的两边,当然如果谁觉得抓螃蟹钳子更有挑战我也不反对。抓的时候要稳准狠,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螃蟹在海泥和石头上走的都很快,而且看见一个缝儿就钻进去趴着,再搬石头找它还是很辛苦的。”
“不管是螃蟹还是鱼,太小的一律放生,只留大的。”
最后他总结道:“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食蟹是一件很有风情的事,尤其中秋佳节,是吃蟹的最佳时期。三五好友相约,香蟹美酒佳肴,可谓人生一大乐事。每年这个时候到九月底,都是螃蟹肉质最鲜美多汁的季节。而德国人又没有食蟹文化,所以这个便宜就留给我们了。更难得的是,在德国捉蟹不像钓鱼需要捕鱼证,打猎需要捕猎证,这个董锵锵感触最深,只要抓到的都归个人所有。用句时髦的话说,把这个物种吃成濒危还是珍稀动物就看咱们的胃了。”
众人发出一阵理解的哄笑。
“老白,各自抓各自的有什么意思?敢不敢比试比试?”贺鸯锦眉眼一转,计上心来,挑衅道,“男生一组,女生一组,比谁抓的多,输了的请客。”
“没问题,输家请什么?”老白欣然应战。
“别老是大牛骨头了,我都吃腻了,我听说汉堡有家中餐馆不错……”贺鸯锦狡黠地坏笑道。
“呦,挺自信啊。”老白跟贺鸯锦击了掌,“那从现在开始,涨潮时按重量定胜负。”
“这不公平。”一直没吭声的雷兰亭似乎终于睡醒了,“三个男生对三个女生赢了有什么光彩?我要求跟女生一组。”
“正合我意。”老白“嘿嘿”一笑,“这样你们再输了就没有任何借口了。”
眼瞅己方人数占优,贺鸯锦乐不可支,第一个冲上海滩。
不过十分钟光景,海水已从最初的位置退下去七八米,大量石头、海草、贝壳都被留在了泥巴地一样的深棕色海滩上。海滩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宛如穿了一夏天跨栏背心后皮肤上被晒出的印迹一样泾渭分明。
太阳已变成一团明亮的金球,燃烧着深红色的火焰,一点点地从地平线之外升起。黎明的金色覆盖了万物。
董锵锵穿着软底胶鞋走在海泥上极其不稳,经常是摸着小螃蟹的时候突然看见大螃蟹从旁边一闪而过,有心追赶,却无奈脚底黏黏的一坨让他根本无法辗转腾挪(重心太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伊人远去,心里那个急啊。
转头再看众人,彼此差不多模样,都是太空漫步般小心翼翼地走在坑洼不平的泥巴路上,不时被凸起的岩石硌一下脚,然后因为地形和螃蟹失之交臂。
泥巴里有叫不出名字的鱼,有的露出一截尾鳍,有的露出鱼头,拼命地找水呼吸。
他甚至还看到一只通体透明的水母果冻一样卡在砾石的缝隙里。
“我也抓到了一只!”佟乐乐在远处挥着螃蟹大喊,脸上闪着新奇而灿烂的光芒。
日近正午,海滩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随处可见身着比基尼的美女,玩耍的孩子,戏水的少年,以及和年轻情侣一样不时爆出热情激吻的老夫老妻。
望着阳光、沙滩、美女、还有即将果腹的螃蟹,董锵锵忍不住感慨:这特么才是真正的度假啊。
涨潮时佟乐乐宣布了比赛结果:女生队以200克的微弱优势获得了比赛的胜利,恰好就是一只螃蟹的重量。
贺鸯锦欢呼雀跃,老白愿赌服输,爽快地把众人拉到了汉堡,才发现贺鸯锦所说的中餐馆正是万福。
见是董锵锵和他的朋友们,老板爽快地打了折,又送了一荤一素,最后让后厨把螃蟹收拾好。
香喷喷的葱爆海蟹和清蒸海蟹各上了一大盘,望着金灿灿的蟹黄,众人的口水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
酒酣耳热之际,董锵锵偷偷把老白拉到一旁,低声道:“撑重量的时候你把什么装到了他们的袋子里?是螃蟹吧?”
老白喝了不少葡萄酒,红光满面地盯了董锵锵老半天,笑眯眯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葱爆就是比清蒸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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