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杜蓝的话还没说完,端木的手机号便在董锵锵的手机屏上闪烁起来。
董锵锵只好先挂了杜蓝的电话,把端木接了进来,开门见山直接问他:“那1000欧元怎么回事?你干嘛转钱给我?”
虽然董锵锵也是捕蝉公司小股东,也能通过电脑端查询公司账户情况,但他并没有任何资金交易或转账的权限,这两种情况都需要手机确认,但公司开户时绑定的手机号留的是端木的,而董锵锵为了避嫌也从没想过拿到这方面的权限。
端木在电话那头马上解释道:“那钱不全是我给你的。”
董锵锵被他说得一愣,当即调出短信,转账人确实是端木:“可我这显示的确实是……”
“其中500是安德森让我转你的。”
董锵锵又一愣:“安德森?”他之前给对方打过电话,但对方并没接,为什么他会突然让端木转账给自己呢?
端木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他说老毛子和他都祝贺你进入特里尔大学读书,还问我公司对你有没有什么表示,然后建议可以给你500,我就明白了。”
董锵锵心一沉,忍不住道:“可我没告诉过他和老毛子我换大学啊。”
“嗯,我估计你也没说,他应该是告诉咱们他知道咱们的一举一动,肯定也有人盯着我。”
董锵锵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哑然,端木又道:“不用管他们,你上大学确实值得庆贺一下,但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也随你500算作贺礼了,你自己看着置办,另外我这儿还有条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
“我跟安德森提了一嘴想交易美股或德股,他说咱们可以做一切咱们想做的事,投资或投机老毛子都不会干涉,而且他特别强调,老毛子对公司没盈利要求,只要不违法就行。”
“没盈利要求……那这钱白给咱们用?天底下能有这种好事?”董锵锵感到难以置信,“不违法就行……真让人想不到这会是老毛子说的话,听着跟天方夜谭似的,他不会骗咱们吧?”
“骗不骗我不知道,但我已经把对话录了音,你最好也养成随身带录音笔的习惯,保不齐他和老毛子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时就用到了。就算对话不用录音,你上课也总是要用到的吧?”
一说到上课,董锵锵赶忙把自己在图书馆找不到老师指定的参考书一事和盘托出,问端木之前有没有也碰到过类似情况,他又是如何解决的。
端木的答复和杜蓝如出一辙,但端木的经验和建议是:与其花大量时间找二手材料,不如直接复印,并且他当时就是这么做的。
“你必须通过考试才能毕业,至于如何准备考试,那就要不择手段,这无关道德。”端木总结道,“而且我也不觉得这跟道德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损坏书,买了不喜欢就退了,符合他们的退货要求就可以。”
董锵锵连问两人,心里有了数,估摸明天郑春花说的也八九不离十,看来自己也少不得要如法炮制。
“以后说不定还会用你的名字订(书)呢。”董锵锵开玩笑道。
“那无所谓。我争取周末前把整理好的股票资料发你,你认真看看,没问题我就准备建仓了。”
“好。不过我家没网,只能去大学下载了然后咱们电话说。”
“行吧,你这个不能在家上网确实太不方便,还是找个能装网的地方好……”端木嘟哝着挂了电话。
星期五是正式上课的日子,董锵锵的闹钟定的早,所以他很早就醒了。
他在床上躺着,眯着眼看着从窗帘的缝隙中流进来的光在墙壁上扭动。
屋外传来鸟鸣和狗吠,他穿好衣服,走上阳台,在一片金色的阳光里狠狠伸了个懒腰。
明亮、清冷泛着凉意的阳光从遥远的天边穿过狭长、慵懒的云层和繁密枝叶的间隙落在他的脸上、肩膀和手臂上,一股令人愉快、带着新鲜青草味的泥土香气扑面而来。
远处树影婆娑,他把目光投向后院:满目绿色的中央处是一汪清澈的池水,昨天还厮打的鹅和鸭经过一夜谈判达成了停火协议,正相安无事地浮在水面上,公鸡母鸡们则在苹果树下的草丛里寻找来自大自然新一天的馈赠来抚养孩子。老太太穿着工作服,弯着腰在后院的菜地里劳作着,乌鸦在草坪上耀武扬威地踱来踱去,不时被撒花儿奔跑、毫不吝惜体力的“雷达”惊起又落下。
望着通过辛勤劳动而焕然一新的庭院,一股成就感在董锵锵心中油然而生,这美好的生活画面让他一早就充满了奋斗的能量。
“尤利娅女士,早上好!”他大声朝楼下打着招呼。
老太太也冲他扬了扬手:“早上好!董锵锵。”
临出门前,老太太把董锵锵昨天的酬劳一共160欧交到他手里。
虽然工作时间不止4小时,但董锵锵并不想收对方钱,一来他和老太太关系并不算特别融洽,二来昨天他又出了丑,但几个谦让回合下来,他最终还是拗不过更固执的德国人,只能道谢拿钱。
“尤利娅女士,昨天我在外面林子里发现疑似野猪的蹄印,我觉得当您独自在院子里时需要小心,或者您加高加固篱笆,或者您联系本地的猎人看是否可以组织捕猎,或者您直接报警,总之请千万小心。”董锵锵充满期待地望着老太太,他相信她的答复可以直接表明她对捕猎野猪的态度。
“哦,真抱歉,昨天我光顾着出门,忘记提醒你这件事。是的,我们这里确实经常有野猪出现。你昨天没碰到野猪吧?不过一般野猪都是夜间游荡,在黑暗中觅食,很少有白天出来的。”
老太太的答复出乎董锵锵的意料:“啊?您知道?”
“当然,从我还是这么点儿小孩儿的时候就经常在院子内外看到野猪了。”老太太说着比划了一个高度,看起来也就一米四或五的样子,“前几年我还种过一大片葡萄,也被林子里的野猪给毁了,我想它们应该是喜欢这边的生态环境。你还记得那天你和郑春花过来看房时帮我给一只猫包扎么?”
董锵锵点点头。
“那只猫肚子被挑开了,兽医说十有八九就是野猪干的。”
“既然您早就知道有野猪,那您为什么不联系警方或猎人把它们抓走或赶跑呢?您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吗?”
“我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但我并不反对合理捕猎,只要保持生态平衡就好。另外警察不管这种事,都归猎人们管。我每年都会联系本地的猎人协会,请求他们来抓野猪。老猎人们来过几次,但野猪行踪不定,每次都无功而返,后来老猎人们来的就少了,协会解释说特里尔现在年轻的猎人很少,而且自从切尔诺贝利之后,野猪肉就不再那么吸引人了,许多被狩猎的野猪甚至因为放射性污染而无法出售,愿意狩猎的猎人也就越来越少,就这么一直拖到了今天。”
老太太不反对捕猎对董锵锵倒是个好消息:“可如果不抓野猪,任由它们在这里乱晃,对您、对家禽、对宠物都是一种危险。报纸上说,野猪除了有攻击性外,还会携带猪瘟并传染给家禽。”
“确实如此。说起来这边林子里不仅有野猪,我还碰到过狼、狐狸、野兔、獾,前两年不知是什么把我最能下蛋的母鸡叼走了几只,如果能有人把野猪抓走就好了,它毕竟还是比其他野生动物攻击性更强。当然,狼也是。”
话说到这儿就已经很清楚了,董锵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并没着急向对方表示“我可以帮你消灭野猪”,也没再问老太太自己是否可以在户外烧烤做饭,只是开心地和老太太道了别,便开车前往学校。
上午的课是Pro Seminar,这种研讨课通常是为大学新生提供的,难度较低,主要是为了引导大学生熟悉研讨课的教学形式,为以后高级课程阶段的专业研讨课做准备。董锵锵在预科时已经接触过Pro Seminar,所以对形式并不陌生:研讨课最后通常从书面报告和演讲两方面对学生进行考核,报告可以开卷准备,演讲也是通过类考试,而不是选拔类考试,所以只要能按时高质量完成报告和演讲,这门儿课拿学分应该不难。
前两天旁听其他课时他就踩好了点儿,所以熟门熟路地提前进了教室。想起今天就要正式上课,董锵锵竟有些小激动。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教室里空无一人,
时间一晃就到了上课时间930,教室里依然只有他一人。
同学不来也就算了,老师怎么也不来?难道是这门课临时取消了?不应该呀,前天在大学网站上看通知还说今天上课要给学生按参与的主题分组,怎么可能突然取消呢?
那是我走错了?他赶忙跑到教室外,门上贴着的标志显示无误,这里就是C13教室。
董锵锵疑惑地又等了几分钟,过往的同学里却并无走进教室上课的,他担心去图书馆查信息耽误时间,只好给郑春花打电话求助。
郑春花刚到办公室不久,听完他的问题马上反问道:“你教室是哪间?”
“C13啊。”
“你现在在哪儿?”
“就在C楼1层C13啊。”
“你现在往楼外面看,是不是能看到一个正好对着考试中心的下潜式建筑。”
“是啊。怎么了?”
“C13在那个建筑里,不在你现在待的地方。你现在赶紧过去上课吧。”
“不在这里?”董锵锵疑惑地又抬头看了眼教室门上贴着的字母和数字,“可这里明明写着……”
“你待的地方不是C13,是C13,中间的‘’让人抠掉了。”郑春花催促道,“快点儿过去吧,第一堂课千万别迟到,祝你好运!”
董锵锵谢过郑春花,拔腿就往楼外跑,边跑边疑惑:那其他学生是怎么知道这个教室不是真正的C13呢?
郑春花说的果然没错,进去后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真正的C13。
当他推开教室门,发现一个容貌俏丽的女老师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各种肤色的学生在台下坐的满坑满谷、济济一堂。
教室里这时已经没有空余的位子,他的身高让他即使站在教室两侧也显得很扎眼,他只好蹑手蹑脚往教室后面走。
等他走到角落放下书包,就听女老师说道:“请迟到的同学以后早到,我这门课是统计考勤的。”
董锵锵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上课竟会迟到,更没想到这门课还会统计考勤,这种万中无一的事不仅让他碰到了,还直接是两次。
他很想坐下来在桌角刻个“早”字,但很遗憾,他没有自己的位子。他只能讪讪地点头认错:“老师,对不起!下次我会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