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浮云如絮,飘荡游弋,似乎触手可及。点点繁星不时从云朵的缝隙中放出微光。四月的夜里已不再寒冷,拂面的夜风中都是春的气息。
董锵锵依言坚持要请众人吃饭,但一来时间不合适,二来大家看到伤的最重的是他和老白,都对再让他破费感到不好意思。在对他的心意再次表示感谢后,所有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各回各家。
送走其他人后,董锵锵这才联系了雷兰亭。听到他和老白都没生命危险,雷兰亭在电话那头长出了一口气。他告诉董锵锵,大家都在酒店等他或老白的电话,现在他就开车过来接董锵锵、老白和贺鸯锦。
受了一晚惊吓的贺鸯锦在警局里一直担心这事会给自己留下案底,不住唉声叹气。董锵锵和老白好言宽慰她了一番,她又困又累,趁着等雷兰亭的功夫回到警局的走廊上打瞌睡。
站在警局门口的路边,董锵锵和老白各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无一搭地边聊边等。
“今晚我太冲动了,对不起!”老白神情严肃地冲董锵锵鞠了一躬,以示歉意,“耽误你回汉诺威不说,还害你受伤,我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恐怕一时半会是还不上了。”
自从认识老白以来,董锵锵还从未听过老白跟谁承认过错误(华菱除外),甚至在老陈这事上老白栽了这么狠的一个跟头,他都没跟董锵锵表示过悔意,而现在他却主动跟自己道歉,董锵锵能感觉到老白是真怕了。
“这种事儿以后可能会经常碰到,下次你可别这么猛了,万一今天有几个愣头青,你小命儿就没了。身先士卒也不能自己先牺牲了啊。”董锵锵直言不讳地批评道,“而且你现在还是公司领导,我们都指着你赚大钱呢。你要是挂了我们的血汗钱不就都打水漂了么?下回注意,要文斗不要武斗。”
“不怕你笑话,确实后怕,现在脑袋还嗡嗡响呢。”老白咧嘴“嘿嘿”一笑,揉着后脑勺,“以后我听你的。”
见老白主动认错,董锵锵也不想再婆婆妈妈啰里啰嗦个没完,他吐了个烟圈儿,岔开话题:“我看今晚这,咱们如果要文斗,也应该准备一些材料,五星红旗必须要有,最好还是几面大的,先从面积上盖过他们。另外应该印刷一些单张宣传页,这样才能做到不打无准备之仗。”
“我再给你备点儿复方草珊瑚含片。”老白坏笑着夸道,“今晚你这口才相当可以,我看那个女记者被你说的哑口无言,平时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两把刷子,我以为只有乐乐的语言好呢,没想到你也可以。我果然没看错人,想做好导游必须语言好,你继续努力,戒骄戒躁。”
“我也是见贤思齐,”董锵锵谦虚道,“乐乐不仅德语和英语好,还会意大利语,跟你俩搭伙,我必须得努力,否则哪天说不定就被你俩始乱终弃了。”
老白听出来董锵锵是谦虚,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董锵锵的肩膀,像是对他很满意,又像是欲言又止。
“不过我有点儿想不明白。”
“什么想不明白?”老白没听懂。
“预科老师曾经说过,这几年法国和西班牙这些欧盟国家,为什么他们不去其他国家,偏偏就爱来德国呢?”董锵锵不解,“是因为德国经济实力在欧洲最强么?”
“这是肯定的,德国作为欧盟特别是欧元区中最有实力的三驾马车之一,不管是综合国力还是世界影响力都是发达国家中第一梯队的,”老白长叹一声,“另外因为二战这段历史,德国人最近啥事都要凸显(正志)正确,所谓物极必反,就变得矫枉过正。”
“德国(正志)我不懂,但平时我看电视读报纸发现德国媒体似乎也都是KHK这种阴阳怪气的多,”董锵锵奇道,“他们不是经常强调说要客观公正吗?我看也不是很客观啊,像今天这个(记者)都没去过就敢站出来指手画脚,他们哪儿来的自信和底气呢?”
“说到底还是他们经济实力强,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领先于其他国家久了就自觉高人一等,喜欢对他们认为不如他们的国家指手画脚,山姆大叔不也是吗?尤其是这几年德国经济发展变缓,才能让这些跳梁小丑们闭嘴。”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愤青啊,”董锵锵调侃道,“我一直觉得你看德国哪里都好呢。”
“就事论事,谈不上愤青。你就像德国人老挖苦中国假货多这事,其实德国人自己也一样是这么发展过来的。现在大家都觉得‘Made in Germany’是高质量的代名词,其实最早德国货的质量很次,英国人实在受不了了要求德国人必须把出口英国的商品上都注明出处,德国人知耻而后勇,发愤图强,最后摘掉了质量低劣的帽子,但现在他们也这么笑话其他国家就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了。”
董锵锵第一次听说德国人还有这段历史,不禁讶异道:“可德国人的技术,尤其是工业技术,现在在全球都是首屈一指的呀。”
“那是因为德国人非常重视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的缘故,德国一些古老高校的专业据说从罗马帝国时期就有了,传承至今也有好几百……”
两人正说着,一辆红色摩托从远处街道的拐角处消无声息地驶出,也不开车灯,直眉瞪眼地朝警局方向疾驰而来。
老白还在自顾自地念叨着,董锵锵下意识地闻声抬头,只见摩托在两人面前不远处突然急停,一阵白烟从后车胎处一股股地冒了出来。
董锵锵警觉地碰了下老白的手臂,朝摩托的方向努了努嘴。
老白抬头望去,话音戛然而止,只见摩托上的骑手黑盔黑服黑手套黑靴,正望向他们这个方向。
四目相对,头盔很黑,两人都看不见头盔里是男是女,
董锵锵和老白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彼此的想法都差不多。
“看来对方还不死心啊。”老白意味深长地说道。
骑手没摘头盔,也没下车,默默地注视了两人约有十几秒,倏地然抬起右手,攥拳后单独伸出大拇指抵在脖子左侧,缓缓做了一个从左往右拉的动作。
董锵锵在很多电影里看过这个动作,知道这是一种充满挑衅和威胁的手势,而且寓意颇为凶残:割喉。
“别冲动!”老白提醒道,“小心旁边有埋伏!”
“他们胆子可够大的,这可是警局门口。”董锵锵感到难以置信,“他们就这么有恃无恐、无法无天么?”
“静观其变。”老白沉声道。
老白话音刚落,一辆米白色的大众商务车从不远处的巷子中徐徐驶出,司机正是雷兰亭。看到董锵锵和老白后,他故意闪了两下车灯,然后缓缓停到两人的面前。
黑衣骑手又做了一遍同样的动作,然后把手重新放到车把上,边发动摩托边回头盯着大众车。
等三人都上了车,雷兰亭一脸惊诧:“老白这……这么严重吗?”
“先别回酒店。”董锵锵盯着骑手吩咐雷兰亭,“前面那个摩托车有问题。”
雷兰亭吓了一跳,仔细瞅了摩托几眼,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没等董锵锵回答,摩托车好像一头野兽蓦地发出一声怪叫,四人就见红色尾灯突地一闪,摩托车便冲了出去,几秒后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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