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站里出来后,选择打车的旅客很多,抢车很平常,加上出租车司机也不高兴载她们这种拖着几十上百斤农产品的乘客,可想而知她们打辆车有多么不容易。
林瑶和文女士好不容易打到车时,都已经累得不行。
林瑶喘着粗气说道:“妈,这边城里人相互之间几乎不串门的,我们送的东西,人家未必敢收。再说芋艿这种东西,杭州并不是没有……”
文女士嗤笑一声打断了她,“那是他们没见过老林种的芋艿,咱家的芋艿,个个都圆滚滚的,一个虫子疤都没有,口感也特别好,软软糯糯,这么好吃的芋艿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其实,老林就是种芋艿拿到市场上去卖的。
林瑶抿唇,不语。
文女士意识到吹牛吹得有点过头了,“我的意思是,杭州市场上肯定买不到。”
这一点林瑶也承认,毕竟老林的业务范围没有这么广。“那倒是。”
文女士愈发得瑟,“只要他们吃过老林的芋艿,下次肯定还想吃。”
林瑶惊诧不已,“您是来杭州推销芋艿的?”
“切,你当你妈我是什么人?”文女士一副你别小看我的表情,“我主要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找对象的,帮你把把关,顺便玩一下。”
“把什么关?用不着!”林瑶被她吓了一跳,断然拒绝,“没有人需要您把关!”
文女士的脸色微变,“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上班一年多了,怎么还没有对象?”
林瑶反问道:“去年您还再三叮嘱我不要早恋呢,这么快就担心我嫁不出去?”
文女士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去年是去年,那时候你不是还没毕业嘛,我担心你一门心思谈恋爱,不好好学习。而且,你要是毕业后直接嫁人,那我投出去那么多,岂不是一点回头钱都见不着?”
回头钱是个什么鬼?
林瑶一脸愕然,“所以,您不让我在学校谈恋爱是担心我毕业后赚了钱不给你用?”
文女士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跟我提什么钱不钱的,我自己有钱,会在乎你那点钱?”
林瑶困惑道:“那您说说,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人家英英还在上学就找好对象了,听说她对象老家是瓦镇的,地方可好了,而且那家的长辈都是老师......唉,我说,你都工作一年多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对象啊?”文女士盯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怕我知道了会反对,所以不敢告诉我?”
(注1:英英---林瑶的小学同学,比林瑶小一岁。)
知女莫若母,林瑶之前和秦文远住一起的时候,确实有意瞒着文女士,结果……幸好瞒着,要不然以文女士的性子,大概不会善罢甘休。
林瑶试图转移话题,“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我是和一对小夫妻住一起。”
“这和你找对象有什么关系?”文女士的脑筋挺灵活,不怎么好忽悠,“行了行了,你说我信,你这孩子也太木讷了,该找对象就找,人家鹏鹏比你小好几岁,都找过好几个了,你说你怎么回事?”
(注2:鹏鹏---村里养猪大户的儿子,比林瑶小三岁。)
林瑶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要不我们还是聊聊芋艿吧,或者那只编织袋,诶~那只编织袋挺别致的啊,您还没说哪儿来的?”
文女士耳聪目明,反应也快,立刻听出了她的嘲讽之意,“这编织袋哪儿不好了?家里只有复合肥的袋子,我琢磨着不太合适,特地找鹏鹏家要了这只装过饲料的袋,还洗得干干净净,你可别不识好歹。”
好吧,林瑶不得不承认,文女士用这个编织袋有她的良苦用心,“我知道,我也没说这个袋子不好。”
文女士一向得理不饶人,“不仅不能说,想都不能这么想!我大老远来看你,还给你带这么多好吃的,我容易嘛我?”
“太不容易了!妈辛苦了,我给您揉揉肩。”林瑶为了巴结文女士,节操都不要了。“妈,您腿酸不酸,要不要捏一捏?”
“滚边去。”文女士推开她的手,“真要为我着想,就找个对象吧,我可不想到时候英英妈妈、鹏鹏妈妈都当外婆、当奶奶了,就你还没嫁出去,多丢人!”
林瑶又是一惊,“您怎么又绕回来了?咱们今天不说这事不行吗?”
“不行!”文女士不满道:“要不然我来杭州干嘛来的?”
林瑶这下是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她没想到,就连一直反对她早恋的文女士也来逼她找对象,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车子停在哪儿?”前头的出租车司机问道:“要不我给你们开进小区里吧。”
林瑶急忙答道:“师傅,您从北门入,直行,最东面。”
出租车司机一口答应。
下车时,付的车费是67元,文女士又是一通哇哇乱叫,直呼太贵,肉疼得不行。
等到她们吭哧吭哧将足有六七十斤重的麻袋搬上三楼时,两人都累得快喘不过气来。
林瑶不失时机地做起了思想工作,“您看,您和老林辛辛苦苦带给我这么多,可我就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样太浪费了。”
“就是。”文女士这时也真累了,颇感认同道:“还不如给你带米过来。”
林瑶再次僵住。
假如用这只麻袋来装米,大概能装六七十公斤。
她不敢随便接话,否则文女士下次会让她扛一两百斤大米。
不用怀疑,文女士绝对是这种人!
文女士不悦地蹙起眉,“我辛辛苦苦给你送吃的过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瑶赶紧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我只是怕您累着,况且我也吃不了多少,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包,将外面的老式防盗门打开,然后是里面的门。
“林姐回来了?”李淑兰笑容可掬地迎出来招呼,“阿姨来了,请进请进!”
文女士脸上也恢复了笑容,“你好你好!”她的地方特色普通话,湖建人李淑兰听不太懂,不过也会意了。
两人站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起来,居然相谈甚欢。
林瑶则继续当苦力,吭哧吭哧地将那大袋“双胞胎小猪饲料”拖进屋,然后再将外面的门关上。
李淑兰惊讶道:“阿姨带了这么多东西啊?”
文女士用家乡普通话答道:“都是家里种的,外头吃不到。”
……
花生、芋艿这种东西,外头怎么可能会吃不到?
林瑶有些听不下去,加上她已经累得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便自顾自回房间了。
文女士见林瑶进房间,急忙也跟着她进屋。
她在林瑶十来平米的小房间踱了几步,不无嫌弃道:“你这间屋子也太小了吧?”
林瑶没好气道:“城市里的房子和农村里的房子当然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文女士对此十分认同,“比家里的猪圈还小。”
林瑶皱眉,这……是事实。
林瑶家里虽然算不得多富裕,但农村里的房子都挺宽敞,加上一个院子,光占地面积就得有上千平米,何况还是三层小楼。
她家的猪圈都分内间和外间,不比这套小两居小多少。
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妈妈!”
“我又没说你是猪,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文女士摆出了一副你要那么想,我有什么办法的态度。
林瑶没辙,她和文女士一向不怎么谈得来,其实她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搞懂,为什么别人家的母女可以母慈女孝相处得那么融洽、那么和谐?
说话间,文女士已经打开林瑶的衣柜,巡视起来,“你看看你,这都是些什么衣服?你每天穿着这样的衣服,哪个男孩子能看上你?”
又扎心了……
林瑶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