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厨房已经开始煮晚饭了,缓了一天的刘珍珠终于能下地了。
大家好像也都不怎么拉了,陈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晚饭很快做好了,家里的高粱米面越来越少,所以糊糊也越发地稀薄了,现在已经不能叫糊糊,更像是石灰水,吃完根本就像是没吃一样。
每逢369,陈建国与陈建军回家的那顿晚饭,陈老太太还能多拿出些粮食,其他时间都是在喝‘石灰水’。
陈建强对于这种食物没有抱怨,那就说明老太太最近又给他开小灶了,东屋炕上带锁的抽屉里面,还有些黄豆粒,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晚的晚饭,刘珍珠算是终于舒坦了,陈老太太给她分的分量回来了,也重新有了陈宝根的那一份。
刘珍珠今天跟陈建强一样,又饿又拉得晕死过去,让陈老太太终于高抬贵手,停止了这些天以来的处罚。
再加上,今天在卫生所的事,老太太很是不爽,所以她的发泄目标重新回到了陈永峰兄妹身上。
盆里最后剩下的那点底子,她刮到碗里,将巴算是半碗,重重地放到陈永峰面前。
她眯着吊角三白眼,就等着陈永峰开口,他要是敢说出一个不满的字,她就要大干一场!让他知道知道,就算认识个有权有势的朋友,在老陈家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让她失望了,陈永峰一个字都没说,拿过碗来,就开始先喂怀里的陈默。
陈老太太已经打好腹稿的一顿叫骂,一句都没用上!她悻悻地哼了一声,开始吃饭,憋得真是难受啊!
今晚的晚饭,没有预想中的暴风雨。
陈永峰默默接受了差别待遇,也没被找出别的错处,这晚饭倒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吃过晚饭,陈永峰照样,抱着陈默离开烧了炕的暖烘烘的东屋。
西屋窗户上的窗花,越发的厚了,白天晒上一天都不会化掉,感受着从东屋到西屋的温度变化,陈永峰抱紧了妹妹,“冬天总会过去的,过了冬天就好了,夏天一点都不冷,哥到时候带你去泡子里面玩水抓鱼。”
陈默抱着哥哥的脖子,笑着点头。
兄妹俩在冰窖一样的屋子里面,幻想着夏天的到来,一起笑了。
——
外面天色已经晚了,黄子屯被一片粉红的夕阳薄纱笼罩。
这时,屋子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陈默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邵锦成来了。
果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吉普车的车门刚刚打开,邵锦成的声音就从院子外面响亮地传来。
“永峰!默默妹妹!”
听见邵锦成的喊声,陈永峰很是惊讶,这哥们怎么还来家里了,“妹妹乖,哥出去看看。”
那邵锦成自然是不等别人来给他开门的,自己就拉开那篱笆门,大步流星就走进了院子里。
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身上没有了血迹,是剃着光头依然精神奕奕的挺拔少年。
本来在厨房里面刷碗的二丫,听见车的声音,就起身往外张望,看着在晚霞之中,身披夕阳的光从那吉普车上下来的邵锦成,她看呆了。
来的人应该就是奶奶老叔骂了一下午的那个‘小崽子’了。
这个‘小崽子’跟他们嘴里的形象一点也不一样,所以跟她想象的也不一样。
他虽然脑袋上还贴着纱布,并且没有头发,但是他长得高高大大的,穿着军绿色的衣服,身上斜跨着一个现在最流行的‘为人民服务’包,帅气又好看。
陈永峰已经走了出去,迎到了院子里面。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邵锦成并不回答陈永峰的问题,一边往里看一边问了一句,“默默呢?”
他这一开口就找陈默,让陈永锋有些意外,“呃,默默在西屋呢。”
“好,你忙你的,我去找她。”说着,他径直地走进房门,然后往西屋拐了过去,进别人的家如入无人之境似的。
陈美呆愣愣地看着邵锦成从身边径直走过去,他走路带起的风甚至拂过她的脸。
直到西屋的关门声响起,厨房里面一起洗完的大丫喊,“你杵在那嘎哈?别偷懒,赶紧把碗洗完。”
“知道了。”二丫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赶紧继续俯下身,在灶台边洗碗收拾。
下午骂了邵锦成好一阵子,说再看见他要撕了他的陈建强,此刻在东屋炕上,屁都没再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