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大街上突然闯进一抹张扬的红,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他身后浩浩汤汤跟着一大堆仆侍,似乎是在忌惮那胡乱挥舞的鞭子又似担心惹怒少年,他们追赶着少年却又不敢靠近,只能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街道上一片急切且繁乱的脚步声,路上的行虫竞相避让,车马乱窜撞到了路边的小摊小贩,刚刚还井然有序的街道此刻乱成一片,而这些根本不能阻止少年前行的步伐。
他发出一声带着怒气的吼声。
“滚开,都给我滚开!”
一少年身后的仆侍中为首的是一位青年,银色的铠甲闪闪发光,他离得最近不可避免地被甩了好几鞭子,手臂上鞭痕未消,可一双眼睛却却紧紧盯着少年手上挥舞的马鞭,像是生怕那没长眼睛的马鞭伤着少年。
“滚开,不要跟着我,都给我滚!”
少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红着眼睛狠狠甩了几鞭子径直往僻静的公园跑去。
僻静的公园之中,人迹罕至,除了被风吹落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再无任何声响,安静地就像是一个沉睡的梦,只可惜现在这个梦境中多了一个闹腾的闯入者。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普赖德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明明就是卡宁那个混蛋先来招惹的他,是他嘴贱,他没忍住才动手的,他明明就没有错,为什么雌父不问事情经过就直接罚他?
就因为他经常惹祸,所以他就是坏孩子?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是他的雌父居然什么都不问就认定是他闯祸了。
那是他的雌父,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
少年扬起马鞭狠狠地抽着公园中心的大槐树,掉下落叶纷纷。
为什么?!
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要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他?
少年挥舞马鞭的力度越发凶狠,他倔强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滴落,吸着红红的鼻子,落叶落在他身上又掉在地上。
破空的风声是他宣泄的情绪。
普赖德打的累了才哭着停下,他把右手中的马鞭丢在地上,缓缓蹲下,他伸出左手小心翼翼地张开,他的掌心印着斑驳的红痕,是戒尺留下的痕迹。
十下戒尺很疼,但根本比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被亲生雌父认定撒谎闯祸的屈辱和心痛。
“呜——为什么不相信我?雌父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不值得雌父为他骄傲吗?
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是他不愿意接受。
普赖德把头埋在臂弯积压的情绪终于达到临界值,他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坐在大槐树背后楚黎抖了抖肩膀落叶扑簌簌从他身上掉落,头发上还插着两片枯树叶子。
好家伙,差点被叶子活埋了。幸好最后一口馒头被他塞进了嘴巴里否则沾了灰尘就糟糕了。
这是哪家的熊孩子不听话伤害树木?
虽然并不像窥探熊孩子脆弱的内心世界,但好巧不巧楚黎刚好就坐在大槐树下,而熊孩子也不偏不倚就挑了大槐树抽。
他被迫听了一波少男的心声。
啧,被老爹揍了伤心了跑来欺负花朵树木了,这是欺负花花草草没有爹妈?
当然楚黎也并不想掺和什么,谁没被揍得鼻青脸肿过,熊孩子自然也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他现在负债累累自身难保,不想听孩子哭诉,也没有心情教育或者安慰小孩。
于是,楚黎非常自然地抖了抖身上的落叶和灰层,从大槐树后走了出来,落叶被踩过发出清脆的莎莎声,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普赖德猛地抬头,露出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
刚巧和少年对上视线的楚黎:……hello?
少年显然没有料到这种地方竟然还会有虫,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发现了心事的窘迫又像是难堪,他恨恨一抹眼泪捡起地上的马鞭直接朝楚黎甩去。
“不要脸的臭乞丐,竟然敢偷听小爷讲话!”
楚黎非常灵活地避开朝他挥来的马鞭,听着普赖德的称呼眉头皱起:不要脸的……臭乞丐?
这里是公园,而楚黎穿的又是睡衣。
普赖德从小接触到的虫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面对着白色短袖大裤衩,脚上踩着一双夏季凉拖,头顶两片枯树叶子的楚黎,普赖德自然而然的把楚黎认成了无家可归只能睡在公园的流浪汉。
嘿,他着暴脾气上来了。
虽然他现在很惨,但也不至于到乞丐的地步吧?
你见过这么玉树临风的臭乞丐?
“你竟然敢躲?”
没想到楚黎竟然会躲开自己的鞭子而不是乖乖站着被打,普赖德更加生气了,他扬起鞭子再次甩去。
楚黎看着凌空而来的鞭子,危险地眯起了眼:丫丫个呸,熊孩子欠教育,逼着我揍你!
正当楚黎想空手接白刃好好给熊孩子上一课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截住了空中的鞭子。
“雄主,您没事吧?”
戴维斯关切地用目光查看楚黎的身体情况,确认楚黎并未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戴维斯,我没事。”
楚黎朝戴维斯一笑,而后看着欠收拾的普赖德挑了挑眉。
“你们竟敢反抗!”
马鞭被戴维斯攥在手中,普赖德无法抽动半分,他倔强的拽着马鞭看着逐渐逼近的楚黎神色警惕:“臭乞丐,你们怎么敢如此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熊孩子的标准台词: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普赖德的目光落到戴维斯脖颈上繁复的虫纹时更加暴怒,他指着戴维斯怒骂道:“下贱的雌虫!我要把你卖到北海的奴隶营去!”
闻言,楚黎本来还略带笑意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他盯着朝戴维斯大吼大叫出言不逊的普赖德神色冷冷。
这几句话还真把楚黎惹毛了,他原本只是像教教熊孩子如何说话有礼貌,现在要教他怎么做人,哦不,做虫了。
楚黎目光示意戴维斯松开手,获得自由的普赖德立刻就再次挥起鞭子。
啧啧,不长教训的家伙。
楚黎侧身一闪,而后一个擒拿将朝他扑来的普赖德扣住,唇边冷冷一笑:“呵,我管你TM是谁!”
手腕上传来剧痛,普赖德几乎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了,手中是马鞭无力掉落,他转头正要怒骂,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深邃凌冽的黑色眼眸。
“嘶——放开我!你到底是谁竟敢如此放肆!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我一定要一根根掰断你的虫子腿!”
楚黎看着还有力气活蹦乱跳的普赖德,手中攥紧的力度加大,看着普赖德咬着牙骤然闭嘴的模样,一字一句道:“瓜娃子,我是嫩爹!”
“道歉!”
“我不!”
普赖德他虫生的字典里就没有道歉两个字!
楚黎眯着眼,活学活用:“立刻马上!否则我就把你的虫脚掰断!”
“我不!”
不撞南墙不回头了,看来得吃点苦头才能长着心,楚黎好不惯着直接发力,普赖德发出一声痛呼。
“我要让舅舅把你们抓起来大卸八块!”
“呵,打不赢就叫救兵,你也就这点本事。”
普赖德被楚黎嘲讽的语气气地脸红脖子粗,他大吼道:“刚刚是我一时大意,有种你放开我,我一定把你打趴在地上!”
“把我打趴在地?”楚黎笑了一声:“你行不行,我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看着眼前不服气的普赖德,楚黎松开了手:“行,就在给你一次机会。”
三分钟后,楚黎按着普赖德的手单腿压在他腰上,问道:“服不服?”
“不服!再来!”
三分中后,普赖德被楚黎按在树干上动弹不得,粗糙的树皮把他的脸颊摩的生疼,他身上华贵的外套也沾满了碎草屑,他看起来像一只狼狈的丧家之犬,气喘吁吁地挣扎着。
“服不服?”
“不服不服就是不服!”
普赖德大吼道,两颗泪珠毫无预兆,一下子从眼眶中冒了出来,这可把按着他的楚黎吓了一大跳。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整的跟他欺负小孩一样。
楚黎有些无奈地松开了手:“打不过就哭鼻子,丢不丢脸?”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戳到普赖德敏感的神经,他红着眼睛大吼一声:“我就是丢脸,我就是没出息,就是不争气,怎么了?要你管,我雌父都不管我了!”
得了,他伤害叛逆少年脆弱的心灵了。
联想刚刚在大槐树背后听到的话,楚黎摸了摸鼻子对着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普赖德道:“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还挺善良的。”
起码生气了只抽大树,并没有伤害活物,在这个礼崩乐坏的虫族世界,比起绝大多数虫,熊孩子算好的了。
“善良?”普赖德睁着通红的眼睛狐疑地望着楚黎确认他是否在欺骗自己。
他长这么大,有虫夸他英俊不凡家世显赫威武雄壮,但他都知道那些拍马屁阿谀奉承他的虫背后都在笑话他,骂他凶残暴虐,骂他蠢笨无脑,就连他的雌父也觉得他暴躁心狠,从来没有虫说过他善良。
看着普赖德一脸不信的模样,楚黎撇了撇嘴:“怎么了?觉得我骗你?我闲着没事干骗你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这话普赖德是相信的,要是臭乞丐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不敢碰他一根手指,说不定还会和那些拍他马屁的恶心虫子一样,不过臭乞丐到底是从来个破烂星球过来的,竟然会不认识他?
他的鼎鼎大名整个黑曜帝国无虫不知无虫不晓!
熊孩子的心情和他的脸一样似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几句话的功夫就不哭不闹了,楚黎看着满身草屑落叶的普赖德啧了一声,伸了出手:“要起来不?”
然后他就看到普赖德屈尊降贵一般搭上了他的手:“允许你扶我起来,我现在心情好不和你计较,感谢虫神赐给你的幸运吧!”
楚黎看着一脸臭屁的普赖德当下就像松开手让这熊孩子摔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但看到他通红的眼眶还是心一软没动手:算了,当做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