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差点做错事

自由搏击俱乐部的钱老板二话不说答应宁欣给她预支薪水,这让宁欣觉得,网吧那边应该也不会难。

可是当她找到网吧老板,表明自己的困境,好说歹说,得到的都是拒绝的答案。

最后,网吧老板退让一步,答应最早也只能在月尾最后一天给她结这个月的薪水。

可是月尾那天是正月十一,而初十就要入院,就需要那笔钱。

就差那么一天…

可就是,差那么一天。

难道真的只能找盛昱吗?

宁欣打开和盛昱的聊天窗口,最后的聊天记录停在盛昱提醒她今晚会下大雪,让她路上多注意。

他在老家,也时刻关心着她。

宁欣沉了口气,关闭聊天窗口。

那天晚上后半夜,真如盛昱所说,下了很大的雪。

何东帆的父亲来网吧时,头顶着很大片的雪花。

他站在柜台前,头上的雪花软塌塌的融化。

宁欣第一反应就是,何东帆居然还没回家,也没回他姥姥家。

对于何东帆父亲对何东帆的询问,宁欣摇头:“他没来。”

何东帆父亲似是不信宁欣的话,他拿着照片进去转了两圈,没找到人,才打算离开。

他脸上的疲倦,眼里的担忧,是属于一个父亲的。

玻璃门外,还是飞舞的鹅毛大雪。

于是,宁欣叫住何东帆父亲。

“何先生,请等一下,我想和你聊几句。”宁欣站在柜台里,真挚地看着他,“以何东帆老师的身份。”

对于这个身份,何东帆父亲明显有些诧异,他看出来宁欣认识何东帆,但他以为只是因为何东帆常来这家网吧上网而已。

宁欣用纸杯给何东帆父亲倒了杯水。

待宁欣刚坐下,何东帆父亲就发出疑问:“你说你是小帆的老师?”

看他的神色,确实把自己忘了。宁欣礼貌微笑,点头:“是,准确的说,是他的家教老师。”

他微微皱眉打量她,像是更怀疑她嘴里的话了。

宁欣提醒:“何先生,我们见过,在何东帆姥姥家,我还提了一袋桃子。”

这话一落,何东帆父亲好像有些印象,但不深。

宁欣继续说:“当时何东帆初三。”

他像是终于想起来,点头之后,话题一转:“那你现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

这四个字,满含着他的偏见,像是她因此不是什么正经人。

宁欣突然想起,自己看见黄毛和红毛时,也带着这种下意识的偏见。

所以,那三个少年当时心情应该如她此刻差不多。

宁欣回过神,解释:“我家境比较困难,所以在这儿兼职。”

何东帆父亲深沉地‘嗯’了声,抬起眼皮,放下些戒备心:“你要跟我聊什么?”

宁欣直道:“你认为何东帆偷钱的事。”

何东帆父亲没想到宁欣知道这事儿,他微微愣神后,拒绝讨论此事:“这是我的家事。”

“我知道是您的家事,但这事关重大,关乎一个未成年的名誉和自尊心,我此刻也是用何东帆老师的身份同你聊这件事。”

“……”

“我想问问您,这件事你调查了吗?有证据吗?”

“怎么调查?报警吗?真把他抓进去吗?”

也就是说,没调查,没证据?

“何先生。”宁欣语气微重,“您这是已经给他定罪了吗?”

何东帆父亲理直气壮质问:“那些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难不成钱能凭空消失?这还需要怎么调查?”

这理由,宁欣觉得荒谬。

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来,更是荒谬。

何东帆父亲又说:“他小时候很乖,可是初中开始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混,被带坏了。从那会儿起,他成绩一塌糊涂,初三终于有点起色考了个好高中,我还觉得他懂事了,把他接到身边,结果高中成绩不理想就算了,还叛逆不听话,我让他往东他偏往西,叫他不要做的事他偏要做。家里做饭的阿姨说,我们不在家那几天,他整夜都不着家,他能去哪儿?不就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这么多天,他哪儿来的钱?不是偷的他哪儿来的钱不着家?他这种叛逆傲慢不听劝,浮躁不尊重长辈的性子,我都不敢想他以后会闯出多大的祸。”

宁欣听着这话,带入何东帆,感觉窒息。

她说出自己对何东帆的认知:“虽然我只给他上过十几堂课,但他能沉得下心学习,也聪明,我给他当家教那会儿有次去过他学校,他在学校人缘好,并不恃强凌弱,也并不惹事,他很尊重老太太,也很尊重我这个老师。”

“你想说什么?”

“你认识的他,和我认识的他,不一样。”

何东帆父亲轻笑一声:“你认识他多久?我又认识他多久?”

“是,我确实认识他不算久。”宁欣重重地质问,“可是昨晚,你打他,冤枉他,他眼里的委屈你没看见吗?!!!”

他眼睛那么红。

你怎么可以没看见?

你是他的父亲啊。

在他成长路上,应该是他的肩膀啊。

何东帆父亲没立即应话,宁欣又说:“而且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家里还有做饭的阿姨,哪里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当然,我并不是说钱是做饭的阿姨拿的,我只想说,你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不调查,就单方面的冤枉他,定他的罪。”

“……”

“这么糟糕的天气,你大深夜的找他,也是关心他的吧?既然这样关心他,为什么又要对他有这样多不好的定义和偏见呢?”

何东帆父亲合上眼皮,言之凿凿:“我就是太了解他了。”

此刻,宁欣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这些岁月下,长久的认知,不是她几言几语就能改变的事实。

第二天夜晚,黄毛来上网,不见何东帆和红毛。

宁欣给黄毛办理时,问:“何东帆回家了吗?”

“没有。”

“这么冷的天,他能去哪儿?”

“我们理发店还能容不下一个他?”

黄毛拿着卡,往机位走去。

宁欣虽然担心何东帆,但也无力多去管他。

她是自身难保。

天亮她就要给医院答复,可那一千五百块钱,还不知道能从哪里找来。

没过一会儿,何东帆父亲又来了。

他还未开口,宁欣直道:“他没来。”

何东帆父亲有些失望,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到柜台前:“你知道小帆在哪儿吗?”

“嗯?”宁欣微微睁大眼睛。

何东帆父亲:“那个钱不是小帆拿的,是他妹妹拿的,他妹妹小不懂事,造成我冤枉小帆了。”

对于这番话,宁欣很无语。

可以是小妹妹不懂事。

但最大的责任难道不是他毫无根据的冤枉何东帆吗?

何东帆父亲看宁欣神色,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知道小帆在哪儿?”

宁欣默了几秒,摇头。

何东帆父亲沉了口气,从衣服里掏出钱夹,拿出一叠百元人民币放在柜台上,又掏出一张白色的名片。

他说:“你不是说你家境比较困难吗?这钱你先拿着,小帆的行踪,你帮我留意,如果能帮我找到他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千当做报酬。”

宁欣愣愣地看着何东帆父亲,缓慢站起身。她眨了下眼睛,视线徐徐下移,落在那叠人民币上面。

何东帆父亲手指按在上面,滑过去。

那些钱现在就在宁欣眼皮子底下,是她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何东帆父亲:“麻烦了。”

宁欣眼神飘忽,缓慢伸手把钱接过来,提着气‘嗯’了一声。

“对了,你怎么称呼?”

宁欣捏着钱:“我姓宁,宁欣。”

“宁老师。”他这样称呼她,“如果有小帆消息请立刻联系我。”

宁欣轻轻摩挲手里的钱,点头。

何东帆父亲离开,玻璃门再次关闭。

宁欣低头,捏着钱的手指有些不受控的颤抖。

她快速地数了一下,一共一千块。

他刚才还说,帮他找到何东帆的话,会再给她一千。

何东帆在理发店。

只要告诉他,何东帆在黄毛的理发店这个消息,她就能轻轻松松得到两千块钱。

妈妈的费用,就够了。

这不是害人的事。

而且…而且何东帆是个未成年人,本来就该回家。

宁欣是这样想的。

深夜里的网吧大厅,像往常一样,凌乱的、断断续续的键盘敲击声。

突然,有人摔了下鼠标,带着情绪骂了一声:“艹!”

这突兀的声音让宁欣心弦一颤,她回神,看着手上的钱和名片。

不行!

这钱不能拿!!

她确实需要钱,但不是这样得来的钱。

她也确实希望何东帆回家,但绝不是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找到强制带回去。

宁欣从柜台里跑出去,跑进夜色里。

她叫住何东帆父亲,把钱还给他。

她说这个钱,她不能拿。

把钱还了,宁欣才得以大口喘气,可下一秒,她又很难过。

因为入院费用问题,还未解决。

可是这个医院,必须得去。

所以,她只能找盛昱。

她只能这样做。

所以,她更难过了。

宁欣陷入低沉的情绪里,双肘叠放在桌面上,埋头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来了。

她抬起头的同时,手已经自然性的去摸鼠标,要给人开一个机位。

可下一秒,她视线就愣住了。

来的人是何东帆。

可能因为刚才差点收钱卖他行踪的事,她竟然有点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何东帆视线在网吧大厅扫了一圈,走到柜台前,垂眸看着宁欣。

她明显在发愣。

于是,他敲了敲柜台:“发什么愣?”

“?”

他觉得有趣,笑,伸手在宁欣眼前晃了晃:“打瞌睡做梦了?”

“??”

见她还没反应,他打了个响指:“还没醒?”

“???”

“那我自己进来了?”说着,他就绕着柜台往里走。

宁欣闭了闭眼睛,赶忙说:“醒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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