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找到卢刺史时,本以为能很快反转局面的暮江天,再次被看见的画面惊呆了。
宛芍跟在卢刺史的身边,正在向染病的人分发药汤。
许许多多的人在帮宛芍一起,听着她的吩咐和组织。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身素衣的司巧,和一身玫红色裙子的瑰儿。
伊落也惊呆了,瑰儿为什么在帮宛芍?
陡然她眼中的黑沉阴森到谷底。
瑰儿是背叛她了吗?
一个两个的,都背叛了她……
瑰儿此刻全副心神都在平疫上,根本没注意到暮江天和伊落到来。
昨晚到现在的一切,对瑰儿来说,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自己被送入虎口,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宛芍救下,然后是杭城变天,宛芍彻夜不眠地帮助这里的百姓,再之后司巧也找来,加入了宛芍,再再之后……自己心中也产生一股强烈的、希望做些什么的愿望,随即自己就加入进来了。
这是她从前,根本不会去做的事。
可就是和宛芍这几次短暂的接触,她迫切地想要拯救这些生命,这其中的意义,她无法言说。
“几位姑娘,谢谢你们啊。”卢刺史忽而鞠躬过腰,向宛芍三人行了大礼。
而被救助的百姓们,也纷纷动容,向着宛芍致谢。
在他们最绝望的这个夜晚,这位美丽纤瘦的女子,始终在鼓励他们,照顾他们,那样的温柔圣洁。
那些正在帮宛芍一起分发汤药的人,暮江天和伊落并不知道,全是曾被宛芍帮过的流民和灾民,就包括阿胜母子。
他们全都被凝聚到宛芍身边,形成了一支能给染病之人提供安心的队伍。
“刺史大人真是位仁爱的好官,宛芍姑娘真是杭城的福星。”
“还有瑰儿姑娘和司巧姑娘……”
“你们是我们的恩人啊!”
伊落已经走到宛芍近处,入耳的却全是对宛芍的夸赞声。
她看向这些人,他们有刺史府的官差,有躺在地上的病人,有被征召的郎中和药童。而不管是哪个,嘴里都在说着赞美宛芍的话。
他们凝视宛芍的眼神,充满感激和认可,甚至如膜拜神明的虔诚。
伊落只觉得,这些眼神是那么的刺眼。明明,和宛芍一般倾尽天下的她,就站在人群里,却好似她被黑暗遮住了,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唯有宛芍光芒万丈。
再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喜悦的欢呼。
伊落如惊弓之鸟般一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才知道,原是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终于来了。
之后的数日,杭城里流传开这样一则美谈:
有位比天上的仙女还美的美人,不惧瘟疫,不辞劳苦,为百姓们熬制汤药,哄染病的孩子睡觉,激励所有的人。
她的鸦发里,总是簪着两朵冰清芍药。
大家不禁称呼她为:白芍仙女。
她美丽,善良,心怀大仁大爱。
这样的歌颂亦传到了百花仙子们的耳中,伊落猛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原先拥趸她的仙子,竟也加入了宛芍的队伍,其他的仙子也陆续对宛芍有了改观。
她们居然也开始夸赞起宛芍。
至于暮江天,竟是直接被卢刺史告知,说之前的事都是附身在自己身上的妖孽做的,他不会再重启杭城第一美人大赛。
伊落因此几乎要崩溃了。
而听着全城对宛芍的称颂,暮江天终于机智了一回。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嘉月让百花仙子来杭城,做最美的那个……真的是要大家通过“杭城第一美人”大赛来角逐吗?
花神嘉月……那女人的想法,会这么简单吗?
再结合如今,宛芍获得的美名……
暮江天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他之前完全想错方向了?
甚至花仙们全想错了,宛芍才是真正看破嘉月思路的那个!
无独有偶,伊落也猛然想到此节。同暮江天一样,她也惊出一身冷汗。
但随即她就更加不甘。
宛芍,一个飞升上界的花妖,她算什么?!比得上自小长在上界的自己吗?
她一朵平凡的白色芍药,比得上自己这国色天香的姚黄牡丹吗?!
她要将宛芍所有的风头都抢过来!
宛芍为杭城做的那些,她也都能做!
这样,她就是杭城百姓心目中最美的那个了!
***
怀着这股强烈的决胜心,伊落来到杭城东郊的“旧杭城驿”。
这是座已经弃用的前朝旧驿,院落地方大,房舍宽阔。赈灾钦差和卢刺史便选定此处,集中安置染病的人。
就在这些天里,陆陆续续有病人被送过来。主动请缨救治病人的郎中们,也都居住在这里。
宛芍当然也在这儿。
伊落一进来旧驿,就看到宛芍正在院中,在为一名靠在磨坊上的老妇人喂药。
旁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病人,司巧在哄一个孩子,瑰儿端着个水盆正朝房舍的方向走。
伊落的出现,大家注意到了。在这样灰暗破败的环境里,突然闯入一个容貌衣冠出众的女子,不得不承认很吸引视线。
然而这个女子却在踏进旧驿的一瞬,没控制住表情,脸上露出嫌恶,更是抬起袖子掩住口鼻。
这一幕落在大家的眼里,所有人都心凉了一截,眼中也不由得冷了,任凭来人的皮囊再好,也纷纷挪开目光,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里都是得疫病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景象,你来之前想不到么?
浓烈的药味和沉濡的味道,更是早该有心理准备的。若真是万般嫌恶这里,又何必来呢?
伊落见自己甫一进来,吸引了所有的视线,正暗自骄傲,却见所有人又都无视了她,不禁脸皮一僵,有些尴尬。
但接着她就怀揣满腹的不甘,忍住尴尬,冲向院子中央在熬药的郎中们。
不顾郎中们阻拦的呼声,拿起旁边的碗,舀上一碗药,然后跑到宛芍附近,一个看起来整虚弱的妇女身旁,要给妇女喂药。
“来,我给你喂药。”伊落把碗往妇女嘴边送,还故意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