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坖站在门前,双手在背,平静的看向朱珵墝。
后者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恐惧。
陆绎推开门,拱手上前。
屋内的庆王瞪大了眼睛,看到了皇帝的影子。
“陛…下?”
突然,他双腿一软,像是泄了气一样瘫倒在地。
朱载坖轻叹一声,摇摇头,缓缓离去。
朱珵墝刚来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不进去当面质问庆王。
后来随着庆王言语越来越放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皇帝在试探这位藩王。
因为当着皇帝的面,谁都可以说好话,谁都可以是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
但那不是他们的真面目。
朱珵墝知道庆王凶多吉少,惋惜的看了一眼,无奈追赶皇帝而去。
陆绎也早已跟着皇帝出院了,大院内只剩下庆王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内,仿佛呼吸都停住了。
“这就是朕的亲戚们!”
朱珵墝刚跟上来,就听到了皇帝的话音。
“每次看到他们一切都好似理所当然的样子,朕都很是恼怒!”
“鱼肉百姓是应该,侵占民田是应该,强抢民女是应该,不思报国更应该!难道他们以为这天下真的是朱姓一家之私产吗?”
朱载坖走的飞快,身后的陆绎和朱珵墝不紧不慢的跟着,没人敢搭话。
“庆王的罪行可不止这些!”,朱载坖继续说着,“两年前,宁夏地震,百姓流离失所,他不仅拿出一些钱财救济灾民,反而把落难的童男童女抓了足足300个!”
“他要干什么?培养死士?发泄兽欲?还是拿来炼丹长生啊?”
这种情况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次。
比如第一任秦王朱樉,就曾经阉割几百个小男孩进王府当太监,又强抢百姓少女。
而古代为了长生炼丹更是一直伴随着对童男童女的折磨和迫害。
好一点的用血液或尿液加入丹里,没人性的直接用他们的身体来炼丹,惨绝人寰。
“侵占民田近8万亩!辛苦宁夏的百姓本来就不好农耕,还被他霸占了这么多土地!”
“还有名下各种矿产,田园,茶叶贩卖,矿产近30多处!”
朱珵墝越听越惊悚,这还没有论庆王最大的罪名,贿赂官员。
光是这些就完全可以把庆王圈禁一下长长记性了。
看来皇帝还是讲究亲情的。
“仗着自己的血脉,除了给朕丢脸,除了给朕添麻烦还会干什么?该死的!”
朱珵墝刚刚的想法又瞬间被打碎,他来到皇帝身侧轻声道,“陛下息怒!他们在封地没人敢惹,嚣张跋扈惯了!这…这…”
朱载坖脚步放缓,看着他道,“你没有理由为他求情吧?”
朱珵墝顿时愣住,但很快恢复了思绪,道,“当然和臣有关系!既同为太祖高皇帝后裔,大明宗室,臣当然要为此事说上两句!”
“若臣不知道此事还可,但如今臣亲临现场,无法视而不见!”
朱载坖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臣还要纠正陛下!臣不是为他求情,庆王之罪着实是恶劣之极!但陛下还是要妥善处理!”
朱载坖冷声道,“这不是废话嘛!”
朱珵墝又愣了一下,接着壮着胆说起来。
“陛下已经处理了被庆王所贿赂的官员,对朝廷,对官员们算是有个交代了,但这还不够!”
“哦?朕看满朝文武都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啊?”
“老百姓呢?”,朱珵墝皱着眉,“陛下不在乎这些年他们所受的苦难,不想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那你的意思…朕应该圈禁庆王,罢免王位?”
朱珵墝吓了一跳,连忙道,“那倒不至于啊!”
朱载坖眼里的欣赏顿时又没了。
“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么?”,他心里问。
“给老百姓一个交代,消除民怨,不只有圈禁夺爵这一个办法!”
“那你有什么办法?”
陆绎发现朱载坖冷下来的脸色又好看了一些。
“臣的意思是!人庆王赔偿这些年贿赂官员的钱财,补偿朝廷!而老百姓那边,拿出一半田产退还百姓!”
“并且!还要让他在宁夏扫街半年!让他多看看,多听听民间对自己的评价!也让他磨一磨性子!好好反思自己!”
朱载坖低下头,思考着这个方法。
的确,朱珵墝的办法又顾全了百姓,又让庆王狠狠的流了血,不致命却疼痛难忍。
最好的是又让自己赚到了一笔钱!
但问题是全天下都是我们朱家的这种思想深入骨髓的藩王们会以此为戒吗?
庆王会反思自己吗?
见皇帝还在犹豫,朱珵墝继续道,“陛下,庆王是太祖高皇帝亲封地藩王,若陛下处置过严,天下人会怎么想?诸位宗室又会怎么想?”
“说实话,陛下和先帝亲情冷淡此事众人皆知,若陛下如今又苛待宗室,对陛下的名声怕是…”
“我去!”,一旁的陆绎心里惊叹,“这朱家人胆子都这么大的吗一个个的?”
听到朱珵墝敢公然说自己和先帝关系不和,朱载坖也挺意外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你敢说朕和先帝关系不和?”
朱载坖假装生气道。
朱珵墝眼里闪过一丝胆怯,可深呼吸一下之后又道,“臣怕陛下发怒,但臣必须说实话,一些只有朱家人才能同陛下说的话!”
“陛下和先帝不和,此事…”
“朕明白了!”
朱载坖留下一句话,快步离开。
陆绎跟上去,走到朱珵墝身前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后者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朱载坖走出巷子,进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之内。
“陛下可满意否?”
驾车之人朝车内问道。
那是平民打扮的朱载堉。
里面传出朱载坖的笑声。
“驾好你的车!别跟人家的马车似的,摔了朕要你好看!”
朱载堉默默一笑,示意赶来的陆绎赶紧上去。
陆绎距离马车两三步的位置一跃而起,跳出很高,却轻飘飘落在马场上。
看着朱载堉惊讶的眼神,陆绎笑道,“我们陆家祖传的轻功!据说当年我们家老爷子救下先帝,就是用的这套功夫!”
“哦!”
陆绎的笑容瞬间不见了。
马车开了出去,朱载坖在里面满脸笑容。
“朕果然没看错人!这世子跟历史记载的一样是个好人!”
正当他笑得开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等等我呀!我还没上车啊!”
那是举起衣裙以非常怪异的姿势追着马车跑的朱珵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