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乌木没有正证据证明慕容寒要对苏沫不利,但听了他这话,翠枫翠秀两个丫头也不由的跟着点起了头。
按理说,她们是时时跟着苏沫的,如果苏沫跟慕容寒有什么过节,一定瞒不过她们的眼睛。但事实上,她们都觉得即使苏沫不说,也一定在什么特殊的她们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人曾经有过很大的矛盾,或者慕容寒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叫苏沫无意中看见过。
十几年的相处,从小看到大,即便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改变,两个小丫对自家小姐的印象还是大部分停留在温和,温顺,善良的基础上。除非是被惹急了,不然肯定不会跟谁翻脸。
而一个平日里既无‘交’集,在外面名声风评也不错的慕容寒,能叫苏沫提起来便恨的牙痒痒,眼里凶光直冒,可见,人不可貌相,这慕容寒必定不是好人。
乌木见两个丫头对他的猜测也表示赞同,当下道:“你们听二姨太的吩咐,跟着一起找人,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翠枫一下子急了:“你要去找小姐吗,但是要去哪里找?”
夜‘色’苍茫,偌大的一个三泉山别说藏一个两个人,就是藏百十个人,想要找出来那也是大海捞针。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我自然没那个能力,但是小姐以前吩咐过,一旦她出了事情,可以找一个人帮忙。”乌木简单的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你们不要担心,小姐不会有事的。”
说完,乌木转身大步往外去。这里离嵊州城区还有些路程,即便是他快马加鞭,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到的。
可凌霄今日偏偏不在嵊州,乌木先去了衙‘门’跑了一趟空,又去了他在嵊州的宅子,也没找到人,只见到了留守的大丫头红‘玉’。
所幸苏沫当时和乌木‘交’代的时候,可信任名单里除了凌霄之外,还有他的两个亲信丫鬟,因此当乌木问清楚了之后,便将苏沫失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希望得到帮助。
乌木到的时候,天‘色’刚才‘蒙’‘蒙’亮,主子不在红‘玉’还没起身,听着下人通传出来见乌木的时候,也还带着点朦胧睡意。
不过一听到这消息,她顿时就睡意全消了。
这还了得,未来的夫人不见了。
要说以前,那还是她们玩笑的猜测。但现在,凌霄已经连给皇后寿辰的礼物也拿去送了未来的岳父大人,可见这亲事是铁板钉钉的了,可是半点差错也不能有了。
红‘玉’的觉一瞬间被吓醒了,只略顿了顿,便表示此事万分紧急,苏沫的事情就是他们公子的事情,一定会迅速全力去找。一方面派人去通知凌霄,一方面将自己手上可以调配的人先行组织一下,亲自带着,跟乌木动身去三泉山。
凌霄的手下和苏府的佣人自然不同,各有各的本事,其中就有几个特别擅长追踪的。几乎是长的一双火眼金睛,能够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中推断这里曾经有几个人走过,这几个人有什么特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就在外面闹了个天翻地覆的时候,苏沫正迫于无奈的和慕容寒被困在山谷底下,促膝谈心。
苏沫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的,奈何慕容寒太热情,很有兴致却又文质彬彬,一句接着一句说的没完。
形势比人强,面对斯文有礼,装的滴水不漏的慕容寒,苏沫也没法子在这个时候跟他翻脸。她明白这人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除非你比他强,否则的话,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敷衍。要是把绑架陷害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对方来个恼羞成怒,真正倒霉的还是自己。
慕容寒则是越看苏沫,说的越多,越觉得猜不透这个‘女’人。
英雄救美,无人处独处,这可都是气氛特别好的事情和氛围。除非是有什么血海深仇,要不然的话,即便是苏沫心有所属,也不可能对他这么冷淡。但血海深仇怎么可能,慕容寒又没有失忆,以前也没有和苏府有过来往,怎么也不觉得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旧怨。
想到心有所属,慕容寒微微的皱了皱眉,关切的道:“二小姐,我见你一直有些‘精’神不佳。是……担心我们的处境,还是心里另有所挂。”
苏沫扯了扯嘴角:“侯爷多心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家里找不到我,会着急罢了?”
“原来是这样。”慕容寒笑了笑:“我还以为,二小姐在想心上人呢。”
苏沫不答话,却低了头。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跟一个男人谈论心上人之类的事情,是非常不合时宜的。更何况这个男人是慕容寒,而她的心上人是凌霄,简直是一个比一个不能说。
苏沫不接这话,慕容寒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道:“说起来,我也见过凌公子一面,确实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和二小姐站在一起,真是一双璧人,天生一对。”
这估计是慕容寒这辈子第一次夸另一个男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话通常都是别人用来夸他的。在他眼里的美‘女’可能不少,但是美男,却实在是屈指可数。
苏沫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侯爷谬赞了,凌霄只是个普通人,不及侯爷万分之一。只是缘分二字,与富贵权势未必有太多关系,这世间的‘女’子虽然都希望能遇上个翩翩儿郎,少年英雄,才貌双全。但最终嫁的,多也只是普通人家罢了。”
前一种,是苏沫曾经也将幻想过的,当年在慕容寒身上圆了一个少‘女’梦幻,然后梦碎无痕。而那伤痕太深,让此事的苏沫连最平凡的感情都不再奢求。
苏沫倒是并不用掩饰在慕容寒面前提起凌霄,凌霄既然大大方方的在嵊州府衙出现,那么必然和慕容寒是见过面的。不过在慕容寒心里,凌霄就是个普通的捕快,不会多看他一眼罢了。
后来在知道了凌霄上‘门’横刀夺爱的消息后,可能仔细的去查过这个人。但苏沫想,凌晨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身份想来足够隐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慕容寒查到,要不然的话,估计他也不会对自己还这么客气。
“不,我相信能叫二小姐心仪的,必然不是一个普通人。”慕容寒道:“不过……我听苏老爷说,凌公子并未正式向府里提亲,只不过是上‘门’拜访而已。”
苏沫心里隐约涌上点不好的预感,抬眼看着慕容寒。
慕容寒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没有正式结亲,那么二小姐还是待字闺中。虽然凌公子优秀,但我自信也不在他之下,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苏沫按住青筋直跳的额头,十分想结束这场太折磨人的对话。甚至觉得自己要跟这样一个人待一个晚上,哪怕只是说说话而已,都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
“侯爷……”苏沫四下看了看:“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比较好。这会儿,侯爷的手下都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子了。我家里……我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实在是不能担心。”
她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和慕容寒在这里待一个晚上,这会儿慕容寒和苏家的人,或许还有凌霄的人都已经在漫山遍野的开始找了,只要能将他们在这里的消息散布出去,说不定很快就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以慕容寒的习惯,以防万一,身上一定会带些和人联络用的信号弹,响箭之类。但是如今他估计觉得这儿孤男寡‘女’,清风明月,环境刚刚好,气氛也刚刚好,所以即便是有办法将消息传出去,也不着急。
慕容寒身上自然有联络工具,但是他确实是不想拿出来,以前让苏辛请苏沫也不上‘门’,在大街上遇到也说不上两句话转身就要走。这下子好了,困在山谷里,就两个人,想不说话也不行,岂不是老天帮忙给的机会。
苏沫一个商家大小姐,慕容寒不相信她还会知道这些行走江湖的事情。他对凌霄的调查确实是这两天的事情,传回来的消息也还不详尽。但是对苏沫,可是曾经仔仔细细下过功夫的,知道她绝对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事时琴棋书画,看戏听曲打发时间的闺阁千金。
“侯爷。”苏沫直接道:“我想寻找我们的人应该此刻是漫山遍野的,现在天还很亮,视线很好,我们将这火堆‘弄’的大些,然后在上面盖一些‘潮’湿的树枝……今日无风,浓烟会直冲上山谷,外面的人件了,一定会注意到。”
这里有火,有水,有树枝,都是可以就地取材的东西。苏沫这主意十分有理,除非慕容寒就是不想走,否则的话,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听了苏沫的话,慕容寒愣了愣,随即道:“二小姐果然是聪慧,这求救的法子,我竟然没有想到。”
一个大家闺秀,别说在这样的山野,就是城‘门’也没出过几回。在落入这种境况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柔弱的只会发愁,将所有的事情都丢给男人解决吗?况且慕容寒觉得自己看起来也算是高大威猛,应该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啊。
但为什么苏沫竟然可以提出这样一个和她生活完全不搭边的,野外生存求救的办法,叫他连一点儿反驳的意见都找不出来。早知道这样,那还不如由自己提出来,还显得自己更加的可靠一些。
苏沫笑了笑:“在家闲来无事,有时也看看杂书打发时间,我看有些游记上有过这样的记录,细细一想,确实是有理的。”
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这个年代,真正不识字的都是社会底层,饭都吃不饱,小孩稍有能力便要出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补贴家用,没有闲钱和时间识文断字。
但是有钱的人家,无论男‘女’,都是有先生从小便教育的。男孩子不用说,就算是因为经商不能去考功名,那也是越有学问越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更有眼光有头脑,更有能力。
而‘女’孩子往往是读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不再念下去,开始学习针织‘女’红,管家记账一类的事情。但如果她自己想学,家里也基本不会反对,出个才‘女’什么的,也是长脸的事情,说出去父母兄弟都面上有光,为人称颂。
“侯爷关心则‘乱’。”苏沫笑笑,不想说太多。
慕容寒在她面前其实是**‘裸’没有一丝掩饰的,那些丑陋那些恶毒,全都历历在目,一清二楚。可偏偏的,他却还要装出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来,简直是可笑。
看着苏沫垂下眉眼,并不太想多说的样子,慕容寒也不知道怎么了,心中突然涌上点不安,那不安中,又夹杂着些冲动,张了张嘴,一贯在‘女’孩子面前舌灿莲‘花’的他,竟然有些犹豫。
中午烤‘肉’的火堆没有熄灭,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着,微风卷着些许的草木灰打着璇儿的飞向天空,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灌木丛间开着无名的山‘花’,传来阵阵芳香。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慕容寒快走两步到了苏沫面前,在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苏沫的眼神中,有些慕容寒从未见过的冷静。冷漠,平静,却并不是素不相识,仿佛一双手将他的伪装层层剥去,在光天化日下一展无余。
慕容寒心中在那一刹那间涌上无数念头,甚至于,有一瞬间的杀意,但是杀意转瞬即逝,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听见了自己心跳怦咚的声音。
慕容寒虽然不信命运不信鬼神,但却也曾经去过安福寺,替自己求过一支姻缘签。替他解签的,正是安福寺的得道高僧静安大师。
慕容寒记‘性’极好,他还记得他的签文上是八个字,‘失而复得,得而复失’。那时候慕容寒年少轻狂,从未有看上眼而追不到的‘女’子,根本不相信这世间有真亲真爱,有求不得。
静安大师虽然是佛‘门’高僧,说起话来倒是半点也不打机锋,通俗明白的很。
静安大师说,上得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多总见鬼,万‘花’丛中过,谁能片叶不沾身。动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拒绝不了。不过是因缘,是孽缘,就看你有心还是无心,何时有心,何时无心。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中间坎坷曲折自不用说,但这结局却是未定。
也许失,是离开,也许失,是死亡。一念间,缘起。一念间,缘灭。
这也是苏沫第一次在慕容寒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慕容寒意外,她也有些意外,一贯的印象中,这个男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即便是做出平易近人的姿态来,以前她确实是信的,但是现在看见,也总觉得是在做戏。
但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有点认真地和以往不同。只是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苏沫对慕容寒的了解,远比慕容寒对苏沫的了解要多的多。
上一世,慕容寒是苏沫心心念念的唯一,自从见了之后,一颗心便全在他身上。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穿什么,吃什么,就像所有恋爱中‘迷’失了自己的人一样,心里眼里只有对方,喜欢的都失去了自己。
但苏沫不过是慕容寒身边的一个‘女’人罢了,甜言蜜语是有的,恩爱缠绵也是有的,却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情话说上一百遍,熟悉的都可以背下来。
所以苏沫只一眼,便觉得慕容寒认真地表情和以往不同,认真地,有些不像是假的。
但她并没有感动,只是有些意外,还有些诧异。
”二小姐。”慕容寒一笑:“有件事情,我要向二小姐坦白,请二小姐谅解。”
苏沫不解道:“侯爷何出此言。”
慕容寒从怀里拿出个小圆筒来:“这是我与手下联系的响箭……其实我是可以随时联系上外面的人的,并不需要等上一夜,只是因为二小姐一贯对我爱理不理,这样平和说话的机会难得。所以才故意说联系不上,想和二小姐多些时间独处。”
“侯爷真是……”苏沫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慕容寒这人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的,而事实上,就算是他说一百句,也并没有打算相信一句。所以在明知道一个人会欺骗你的时候,听见假话并不意外,哪怕是假话被拆穿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也不奇怪。
但是这个人却突然转了‘性’,将谎话打开坦白在你面前,这就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苏沫沉默了半响,道:“侯爷并无恶意,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可以和外界联络,就麻烦侯爷尽快将消息放出去,免得叫外面的人担心。”
慕容寒点了点头,将竹筒往火里一丢,伴着一声清脆响声,竹筒中冲出一道蓝‘色’烟雾直上云霄,在天空划出长长的尾巴。
犹如口哨一般的声音,在空寂的山谷中格外的响亮,余音久久不绝。别说这时候一定有人在漫山遍野的找他们,即便是没有,也一定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二小姐请放心。”慕容寒正‘色’道:“我的手下就在这附近,看到了这个信号之后,不用多久就会找来的。”
苏沫简短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慕容寒坐在苏沫对面,犹豫了半响,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道:“我还有一件事,也想向二小姐说。”
“恩?”苏沫心里一个咯噔,随即皱起眉头:“侯爷,其实……你不必事事向我说明。”
“本来,我以为这件事情做的是天衣无缝,但今日见了二小姐冷静聪慧,我觉得这事情迟早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倒不如我先坦白了,也好求个从轻发落。”慕容寒正‘色’道。
同样的事情,换一个立场换一个心情去看,就会截然不同。慕容寒开始觉得自己布置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是最能打动那些冷淡冷清的‘女’子的,因此还颇为自得,觉得今晚一过,将苏沫收入怀中是顺理成章,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是这半日一处,再想想自己出现解救苏沫时她那淡然的表情,心里便不由的有些疑‘惑’起来。他都有些不敢肯定,苏沫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如果是真傻,那也罢了。如果是装傻,心里明镜一般,那自己此时这献殷勤说好话的表现就极其的傻。
而自己在苏沫心里的形象,也不可能有一点好转了。
慕容寒一个狠心,道:“其实昨天晚上掳走二小姐的人,是我的手下。安福寺的火,也是我安排人放得,当然只是声东击西,不会有什么人员伤亡。”
可以说,苏沫从未见过如此诚实的慕容寒,乍一听他这么坦白,都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纠结了半天才觉得自己该顺着问一句:“原来竟是侯爷的人,不知道侯爷如此做,是什么道理……若是侯爷对我有什么不满,直说便是,实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让二小姐笑话了。”慕容寒长叹一声:“我做出如此的事情来,岂是因为对二小姐不满。实在是因为这些日子我对二小姐心心念念的放不下,可你又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于是有下人就给我出了个点子,叫我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只是没想到,刚救下美,还没来得及表忠心,便遇上人刺杀,差点真的连累了二小姐。”
“……”苏沫看着慕容寒半响,她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虚伪,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谎话,习惯了这个男人可以非常自然的将自己的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隐藏起来。这一切,和这一世的自己一样,你来我往,尔虞我诈。
所以在慕容寒如此剖白的表白面前,苏沫反倒是一时间转不过来,哑口无言了。
好在也就是这时候,山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走了过来。
“有人来了。”苏沫忙站起身:“刚才的信号,一定是有人看见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