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谚云,狗改不了吃屎。
本性深处的东西,或者说是缺陷,直至生命终结都难以改变。
雪在进入嗔府邸之前,在暗巷中换了一件血酒铺的深蓝绸布长袍。
傲人身材掩映不住,比漫天飞舞的雪花更加动人。
连闷骚的景都抵挡不了雪的魅力,色欲熏心的嗔又岂能逃脱情网。
“血酒铺里何时来了魔女店员?”嗔袒露黑黢黢的健壮胸膛,放下手中半满的夜光杯,毫不避讳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雪。
雪见惯了好色之徒,几乎无人能出嗔其右。
“奴婢本是冰霜城里的魔女,因不想帮莲办事,秘密离开城池。本欲性转成魔人,奈何惧怕被吞噬,故此女扮男装来到魔都,在血酒铺里谋了份差事。”雪早已想好说辞,对答如流。
“你走近点。”嗔面带微笑,语气极为和善地伸出宽大右手。
雪美目含羞,低垂着头走过去,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嗔握住雪的玉手,左手在其手背上轻柔摩挲:“血酒铺终究是下贱人的去处,岂能配得上姑娘的国色天香。不如留在本大人府上,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
“奴婢不敢。”
“本大人素来怜香惜玉,有何惧哉?”
“奴婢身份低微,若得嗔大人收为侍女,已是无上荣光,又岂敢有非分之想?”
“你的姿容深得吾心。把心放肚里,本大人绝不会亏待你。”
雪低垂着头,半推半就被嗔揽入宽阔胸膛。
余下的事对两人来说都是轻车熟路。
第一番云雨,雪便用过硬技术征服了挑剔的嗔。
风尘女子以房中秘术俘获男人心,比寻常情报人员容易得多。
不过三五日,已经获得了嗔的绝对宠幸。
原本得宠的魔女对其嫉妒有加,然而暗中施展的手段都不能奏效,反过来被雪吹的耳边风所制。
嗔沉迷于和雪如登极乐般的鱼水之欢,怠慢了正事。
暗影成员暗中监视嗔府中动静,将所发生的一切秘密送抵潭底密室。
景正在为不死魔仍未回归而发愁,得到雪迅速获得嗔宠幸的消息,忧虑瞬间消失,转化成无边的喜悦。
他早已知晓嗔吞噬意魔核的事,再度正面交战,没有必胜把握。
在魔国,不能必胜代表着身死名灭。
景处心积虑谋划许久,想要吞噬深受火毒困扰的魔王萧胤,以跻身三十六天罡魔王之列。
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与嗔的争锋中栽了跟头。
只是,不死魔究竟去了哪儿?
暗影成员已潜入冰霜城,艳活得无比滋润,魔头依然在脖颈上挂着。
连续多日,并不见不死魔的踪迹。
一团黑烟出现在密室之中。
来者是个飘忽不定,周身泛着珍珠白光泽的幽灵。
“景大人,玲那个婊子回魔都了。”幽灵汇报了一个难免令人感到意外的消息。
景手扶下巴,仔细思忖留玲一条活口究竟有益,还是有害。
嗔缺少刺探情报的人才,玲是他目前唯一能掌控的前暗影成员。
如果杀掉玲,或许嗔会转而对暗影采取某些行动。
对于暗使阴招的景来说,反而不利。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臭婊子而已,随她去吧。”
“不用清理门户吗?”
“不用。你去一趟五华城,暗中监视毒、意和影这三个该死的家伙,将他们的动线写成密信,通过特殊通道传达给我。”
“遵命。”
又是一阵黑烟,幽灵消失不见。
景站起身走到密室琉璃窗前,凝望深潭幽绿的水以及其中肆意游动的水族,思绪却发散到了各处,难以理出头绪。
牧云创立的萤火,早已名闻魔国。
他究竟想做什么,正在做什么,完全没有丝毫眉目。
根据已知情报,无法将他的动线连成串。
一条巨大的盲目水族游到潭底密室旁边,白膜覆盖的圆形大眼,迷茫瞪视着潭底密室。
由于有魔封结界阻挡,潭水和水族都无法靠近这个滚圆的石质建筑。
景忽然意识到了此前一直忽略的东西。
“他要当魔王!”这个从未想过的答案浮现在脑海。
饶是以景的定力,也忍不住在幽静空间中惊呼出声。
景眼睛瞪得溜圆:“这就说得通了!萤火要建立新世界,就得征服魔国!”
他被自己的推测震惊到无以复加。
与嗔的争斗,转瞬间显得格局极小。
该怎么办?
景心里完全没有答案。
和将宝押在了嗔的身上,不独是因他的实力和身份,更多是觊觎府上酒池肉林的享受。
既然动了色心,沉溺于欲海泛舟,再想回头就没那么容易了。
和的缺陷是太过冷漠,向来不太理会别人的死活。
哪怕曾与他彻夜贪欢的魔女,真到了被嗔处决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说半句求情的话。
景始终维持着水面之下的状态,持续搜集各方情报,给和带来了相当大的危机感。
嗔又沉迷于美色,逐渐荒废夜烬日常事务,使得原本想要倒向他们的成员,又一次变成墙头草。
持续观望,择强者从之。
和深夜来至嗔府,想要劝说他对暗影展开行动。
嗔正在灯火通明的正堂欣赏雪风尘味十足的舞蹈,嘴角含笑,猩红眼眸中满是迷醉。
他已深陷雪的魅力,甘拜石榴裙下。
和反复暗示自己不可沉迷美色,老远看见在灯光下独舞的雪。
仿若天仙临凡,美到不可方物。
品尝过个中滋味,再想做到置身事外变得极难。
和闭上双眼,连续深呼吸,强迫自己忘掉雪魅力十足的舞姿。然而越努力,脑海中的印象便越深刻。
不知何时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沉浸在管弦乐和舞蹈的天堂。
此刻纵使要他身死,也能不枉此生了。
“和,什么风把你吹来啦!”一曲奏罢,嗔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和耳畔响起。
和回过神,想与嗔密谈针对暗影的行动。可是雪含情脉脉的媚眼,实在令他魂不守舍。
“久不来拜会,特地探望嗔大人。”和放弃演练数遍的说辞,转而变为寒暄。
“你来得正好,爱姬恰在起舞,不妨坐下欣赏。”
和谢过之后,坐于嗔下首侧座。
管弦乐声再起,雪在灯下独舞,身段曼妙风浪,媚眼如丝。
任哪个魔人见了,也抵挡不住这种火辣的场面。
和小腹升腾起一股邪火,魔识中不禁生出干掉嗔,霸占舞魔女的邪念。
这种念头转瞬即逝。
单纯比拼武力,和远不是嗔的对手,不然也不用靠筹谋博一席之地。
和自知嗔始终提防自己,若让对方更为忌惮,难保会发生何事。
他必须小心谨慎,才能在接近蛮荒生存法则的魔国生存并始终占据高位。
“玲来过了。”嗔用传音之术与和交流。
“她带回了什么情报?”和收回视线,以免受到舞魔女的影响。
“牧云瞄准的目标是暗夜军团首领戈。玲帮他获取到戈的行动线和习惯,狩猎行动随时可能发生。”
“戈要是死了,恐怕对魔国和咱们都不利。”
“此话怎讲?”嗔看着雪的舞蹈,犹有精力分心与和进行秘密沟通。
“戈是魔国为数不多坚持对南夏国作战的军事统领,一旦失去这位坚实后盾,暗夜军团的侵略意识将大幅下降。少了后顾之忧的头号目标,可就成了难以解决的心腹大患。”
“和,你说实话,以魔国目前的形制,真的有人能解决他吗?”
和深通谋略,阴谋和阳谋尽皆娴熟。
魔国精英无数,然而各自为政,背刺事件屡屡发生。
萤火的名头听起来并不响亮,但是凭借着牧云对魔族的恐惧压制,其中成员已经显露出组织性。
他们不敢互相吞噬,也在试着按照命令行事。
一旦萤火成了气候,莫说是他们,就是魔王萧胤都没法子扭转颓势。
“想要扼杀萤火,就得趁其萌芽之机行动。如今尚未形成气候,或许还来得及。”
“只要你说心里话,我就让舞魔女服侍你一晚。”嗔懂得直击软肋。
和也是好色之徒,只不过不像他那般坦荡和纯粹。
这个条件实在太过劲爆,触及了和的灵魂。
“如果真的想保命,就不能对萤火采取行动。如若他们成了气候,咱们还能留条后路。”
“和,你有没有意识到方才出的主意,有可能断了我的后路?”嗔一只眼看向舞池,另一只眼恶狠狠地看着和。
和心中慌乱,表面却是波澜不惊:“即便是针对萤火采取行动,还是有明哲保身之法。动与不动,主动权完全在咱们手里。”
嗔又盯了和一阵,转移走视线。
他不是完全信任和,但目今魔都中风起云涌,而且身有监国之职,暂时离不开这个诡计多端的伙伴。
和没有感受到杀意,暗中松了口气。
他看向舞池,恰巧又捕捉到雪抛送的媚眼。
刹那间灵魂有如出窍般畅快。
“管他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族的诗句虽然穷酸,但还是有那么点歪理在其中。”
和不再掩饰,色眯眯地观赏雪的诱人舞蹈。
魔都现下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心里却因美色燃起了熊熊火焰。
欲望之火升腾,遮蔽了理智和谨慎,将人推向危险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