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情闻言, 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我们之间不需要好聚好散,根本就没聚起来过,谈什么两散?至于说什么留有遗憾就更别提了,谁敢说他这辈子能遇上我,不是他的福气?”
云苓心里啧舌,情哥这是半点台阶都不给小秦帝留啊。
不但不留,还把梯子都给拆了,存心要对方下不来台,甚至是掉下台子来摔死。
果不其然,顾子瑜难得一见地微微涨红了脸,一副想生气又站不住脚的样子。
最终默默地熄火了。
无论是风留情还是留情,这辈子他都亏欠她们太多。
眼看饭桌上的气氛又变得紧张,云苓有心想逗留情几句。
“那大丫催婚你是什么想法,情哥就没考虑过把自己嫁出去?”
留情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顾长生,神色淡淡地道:“我一个人挺好的,再说不是还有你们么。”
云苓和胧夜都没错过她那下意识的目光,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微妙的绿光。
“可是我和大丫都成亲了耶,情哥平时难道不会因为自己是只单身狗而感到和我们格格不入吗?”
留情:“……”
说好一辈子的好姐妹呢?
三十六度的体温为什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再说吧……这种事情又急不来。”
留情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淡敷衍,只有云苓和胧夜能懂彼此的心情有多兴奋。
但凡情哥这么说,那就意味着她是真的有想过成亲的事。
这说明什么,铁树开花了!
公子幽摇着扇子,在旁边不明所以的附和。
“是啊,急不来急不来,姻缘天注定,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席间又恢复了正常和热闹,顾子瑜脸色缓和不少,心情微妙地松了口气。
他卑劣的承认,纵使这辈子无法跟留情再有任何牵扯,但意识到顾长生也大概率会求而不得,他的心情就好受了很多。
把锦绣江山拱手相让,换来了留情的自由,却没能换来她的心。
皇叔,这一辈子到头来,你会不会后悔?
顾子瑜下意识地看向顾长生,却见他笑颜依旧清淡如初,给留情倒了杯浓香的花雕酒,又夹了她最喜欢的家乡小吃炸鸡腿。
“陆侍卫府上的厨子手艺很好,远比我更得三妹真传,之前让你们吃了那么久的怪味炸货,真是对不住。”
听到这话,隔壁桌埋头干饭的暗卫月影和星沉二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皆是想起了这大半年来,被夺命炸鸡腿所支配的恐惧。
自打顾长生从云苓这儿学到了炸鸡腿的手艺后,他回到北秦也隔三差五地下厨,还亲自指点府里的厨子做。
然而他那时味觉与常人不同,自行研究改良出来的配方也是有问题的,偏偏厨子们谁也不敢非议半个字。
毕竟摄政王殿下亲口说了,这是从西周太子妃那里学来的家乡特色风味小吃。
于是平日里接见官员大臣,府内之人也会端出来祸害……招待客人,就连顾子瑜都没能逃过怪味炸鸡腿的摧残。
以至于引发了一场北秦人对大周人饮食习惯的探讨和研究。
众臣心下摇头,大周皇室真是穷的可怜,堂堂神女降世的太子妃,拿发臭的鸡腿来裹了坏掉的面粉做炸货,都要奉为美味的炸货小吃,噫嘘嚱!
满朝文武被折磨了个遍,直到顾长生体内的蛊毒都解了,味觉恢复正常,炸鸡腿才从摄政王府的待客菜单上消失。
留情倒是从来没介意过,每次顾长生端一盘来就炫一盘,还炫的干干净净。
用身体力行向身边的人展示了,什么叫做钢铁一样的战士。
不只要有强大的身体,还要有个铁做的胃。
留情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苓妹说过,家里做什么就吃什么,谁要是挑嘴就自己做。
她很好养活,从来不挑食。
以至于北秦满朝文武都瞬间明悟了,为何摄政王孑然一身二十余年,却对风妃娘娘情有独钟。
顾长生闻言,眉眼微亮,笑容清润。
他很喜欢留情说的话,家里做什么就吃什么。
“给你做什么就吃什么,就不怕万一有毒?”
“你不会给我下毒,就算真吃出食物中毒来,我的胃也不会有问题。”
留情很是淡定,和云苓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们的抗毒性天赋都快练满级了。
顾子瑜沉默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心底酸涩难当。
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生病卧床的时候,留情曾为他亲自下厨做过一次晚膳。
当时,因为留情的养妹绿衣偷溜出宫传信,被逆臣苏首辅所抓到把柄,他及时救下对方一命,而留情又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故才给他做了一顿饭。
顾子瑜还记得,那是一盘裹着金黄蛋液的饭,上面浇着番邦果子熬煮成的汤汁,看起来很是奇怪。
留情说那叫“蛋包饭”,她老家那边的小孩都很爱吃,也是她最擅长做的食物。
可惜他当时怕留情在饭里下毒,为了缓和与留情的关系,只做样子般地当面吃了半口,并未咽下去。
事后还
将含在嘴里的半口饭吐了出来,把剩余的全都喂给了试毒的小白狗。
小白狗没有死,但是留情知道了这件事。
面对留情的询问,当时的顾子瑜明明心虚,却异常理直气壮。
他冷笑道:“因为你数次刺杀孤,想置孤于死地,孤自然不会信你送来的吃食没有问题!”
留情并没有生气,嘀嘀咕咕了两句浪费柴火和双黄蛋,询问完原因便走人了。
自此,他们再也没有如那个夜晚般和睦相处过。
很久很久以后,每当顾子瑜回想起那盘蛋包饭,心中都会无法抑制地感到后悔。
他怎么就忘了呢。
留情在那之前刺杀过他总共八十八次。
每次都是用剑,每次都刺同一个部位,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真傻,怎么会觉得对方在饭里下毒害他。
就算世上所有的恨他的人都给他下毒,留情也绝对不会那么做。
她是那么一个直白到傻的人,连讨厌他的感情都表现的如此简单直接,纵使浴尽鲜血,依旧澄澈干净的令人不敢置信。
就像是溪水中的璞石,摸起来坚硬硌手,却质朴纯粹。
顾子瑜想,他原本是有机会得到这块蕴藏宝玉的璞石的。
可是他捡起来后,又远远地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