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妓可不是只漂亮就行,而是琴棋书画均得有所涉猎,在诗词方面更要有些造诣,才思敏捷方能登贵族之门,在宴席上玩行酒令时才能当行令官。
林婉婉有些惭愧,今日说不准要当个文抄公了,最好不要太难,简单一些,不然恐怕就是她肚子里藏着许多古诗也无用武之地。
众人坐定,林婉婉见到了主位上的陆县令,四十来岁的一个胖子,腆着犹如怀孕数月的肚子,留着八字胡,一幅笑呵呵的弥勒佛模样,十分面善,只听他笑着道:“奏鼓乐,请诸君先吃几杯酒助兴。”
随着那位满头珠翠的艺伎娘子掏出一把琵琶开始演奏,鼓乐加入后,早就等着的艺伎们依次而出,明眸善睐,裙裾摇曳、似水如云,随着曲调的节奏翩翩起舞。
林婉婉抿了一口三勒浆,喜滋滋地欣赏着大唐艺伎们的歌舞。
这些人里,弹琵琶的那位是杭州西湖颇有名气的名妓,而其余的则是教坊司里的女乐,都是属于档次比较高的。
看到兴起处,陆县令一撑食案,肥硕的身子忽然张牙舞爪地开始摇摆起来,嘴里还唱着古韵十足的歌曲,扭臀甩袖,毫无为官的威仪。
林婉婉看得叹为观止,这宴席才刚开始,就嗨起来了吗?照这个节奏下去,雅令是不用登场了吧?
舞着舞着,陆县令舞到了萧翀身前,后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一推食案,长身而起,跟着他的姑父一起左右摇摆。跳了一会后,陆县令又走向下一位郎君,萧翀则坦然落座,又恢复到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跳舞的人根本不是他。
被陆县令邀请的郎君们,个个默契十足,配合地起身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包括林婉婉的两位舅舅在内,没有一个被落下。
而坐在后排的娘子们则瞧着场中央群魔乱舞的景象,掩嘴轻笑,亦是喜气洋洋。
说实话,虽然参加这一场宴席的人都是大唐的贵族了,可他们跳交谊舞的模样跟林家庄的那群渔夫们也毫无区别嘛!
林婉婉甚至可以说,他们还不如林孟博等人跳得好呢,若是斗舞,这群矮肥土油男必败,也就只有萧翀还比较像模像样。
宴席中男主人对宾客们邀歌邀舞就算是极为热情的表现了,看得出来,今日的陆县令心情不错。也是,大过年的吃喝玩乐,谁能心情不好呢。
在乡下的时候,林婉婉请族人们吃全养宴,到兴起处,不分男女混合起舞的。但是贵族之家显然讲究多了,这宴席上,只有郎君们被陆县令拉起来斗舞了,小娘子们都只是掩口看戏。
可见大唐虽然风气开放,但贵族之中也还是男女有别,并不混舞的。虽如此,但比起后面的朝代里女的都没资格入席见外男的风气来说,大唐算是对女性友好很多了。
开场舞过后,场子就热了起来。
那位名妓宋娘子放下琵琶,往边上一坐,当起了“席纠”,这就要开始行酒令了。
“今日客人多,大家便玩个简单的诗律令,奴提议命题咏春物。奴先来一句‘春风不解无情水’。”
说罢自饮了一杯。
下一个人饮酒完令:“春林花多媚。”
依次对接,到了萧景坤这里就卡住了,他能想到的诗句都已经被提前说了,实在对不上,索性笑呵呵地吃了一大杯的罚酒,这人是不介意当个丑角的。
接着改规则继续行令,等轮到林婉婉这一排时,前头已经有四五人吃了罚酒,酒令的难度也是一次次加深了。
最初只是押韵,到了林婉婉时还得要求“龙”中含典故了,这让一直都是对诗词囫囵吞枣的林婉婉如何接招啊,一时思绪翻飞,搜肠刮肚。
宋娘子见林婉婉没有对出来,就要敲下手中的小鼓时,林婉婉忽然灵光一闪道:“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宋娘子笑道:“虽不是诗,但之前说了诗词歌赋均可。林娘子所言牛、斗,皆星宿名。据晋书·张华传所言,牛、斗二星之间常有紫气照射,宝剑之精,上彻于天,勉强算对吧。”
林婉婉对着宋娘子拱拱手,对她的博学佩服不已。
要知道《滕王阁序》虽然当初高中时是要求全文背诵的,可是大学四年之后,关于这千古第一骈文里的典故,林婉婉早就想不起来了,只不过觉得此骈文处处典故,瞎蒙了一个而已。
而眼前这位当着席纠的宋娘子竟然脱口就来,跟她们这种从小就专注浸淫此道的人比起来,林婉婉还真比不过。
一边吃着水果和袍子肉的小青玉,对大人们的行酒令完全不懂,但是自己的娘亲对出来了,她是明白的,当即举起两只油乎乎的小手拍了拍,用佩服的目光望着林婉婉道:“娘亲好厉害!”
林婉婉汗颜,她这算什么厉害啊。刚松了一口气,林婉婉便感觉有一道视线袭来,回望过去,正是萧翀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林婉婉微微蹙眉,怎么感觉这家伙在看自己笑话呢!她又想到两人初次见面时,自己口呼“萧大人”,对方也是这般模样,似笑非笑地看她闹笑话,就是不告知,不由瞪了萧翀一眼,后者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他边上坐着的陆盈儿连忙问道:“子房表兄,你在笑什么呀?”
萧翀转头与她说话,林婉婉便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久后,一场充满了文趣的行酒令终于结束。林婉婉暗暗松了口气,她坐的位置每次轮到时都已经难得不行,再来两次,肯定要出洋相了。
行酒令结束,食案撤去,在中央的位置摆上了长长的案几(类似现代的长桌),侍女们很快摆上了一盘盘的水果、点心以及各类美酒。
接下来就有点自助餐的形式了,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各聊各的天。
林婉婉被萧家姐妹们拉到一处,在陆夫人那一丛贵妇不远处坐着,说些身边的趣事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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