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皇后 共君千秋
先是砸了一日的东西,直教下人们全然跪在屋外进不得,这会沈妙容终于失了气力唯剩得低低抽泣,玉儿小心地推开门向里望望,这才见得一地的碎裂金玉琳琅都成了齑粉,尤其是昨日县侯极是奇怪地命人送来的珠粉,这么多年,夫人额角的伤疤是一个绝不能提的禁忌,尤其是沈妙容从不准任何人探看这伤口,更不要提过了这么久又忽地想起来送什么珍珠粉来褪疤生肌了,玉儿从离兮手里接过去也是分外疑惑,离兮更是奇怪,摇着头让她小些声音,“便别问了,总之最近府里不太平,县侯既是送来了,便收了吧。”
小小的软玉盒子,离兮捧着也是无奈,县侯早起就想着命人去催,可是这么多年纵是这时候又想起了夫人的伤疤又哪里好得了,说得逾越了,这可不是徒劳白费么。
玉儿收了果然惹得夫人怒极,“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还送了这种东西来是什么意思……竹回来了,才想起我的伤疤!我用不着他陈茜来装好心!”扬手就将那贡品绝佳的珍珠研磨而成的精细粉末统统推至了地上,软玉的盒子砸开了铺散一室淡淡粉香,“陈茜你这个疯子!”起身就要出去又被拦了回来。
这时候已经是入了夜的光景,玉儿收拾了一地的残迹抬眼望望内室里,几乎便是所有能够摔的东西都被她这一日的消磨推搡得东倒西歪铺在地上,墙上孤零零地剩下一幅画,玉儿望了一眼赶忙垂下眼,思量半晌,将碎片送出去了还是决定进去劝劝夫人。
沈妙容依旧是白裙竹绣,却是颓丧地半靠在塌边上,见了有人进来也不动,全是有些气力不支,她身子熬了多年,一直都是气虚体寒,玉儿见了慌忙过来扶着给垫上了软垫,“夫人这是何苦,若是想开些……”
沈妙容突然死死地拉住她的手,“想开些?让我……想开些?我有何想不开……你又清楚多少!”
玉儿被她掐得生疼立时收了声音,“是……是夫人,是玉儿说错了。”
虽然从未曾见得夫人有什么殊色艳丽的面容,平日里却近乎是清心寡欲一般安宁平稳地度日,总也是端庄得体的温和脸色,如今玉儿却不禁怕起来,夜晚仅仅燃起一只烛火,昏暗的内室里她拉扯了一日的衣裙随意地揉在榻上,眼底俱是绝望。
破碎的额角……竟是望着格外可怖。
“夫人……”不由带了哀求的口气,玉儿有些害怕,不住地向后退缩,沈妙容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格外地使力,“如今还有谁知道……谁又知道当年陈茜做了什么!”口气骤然尖厉惊得那烛光一跳,“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比起……比起那侯景危害天下……他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玉儿渐渐看出了夫人瞳色有异,已经便是全然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只得是不敢妄动先让她缓了这口气再想法子,沈妙容惊慌地想起旧事,不住地四下观望想要试着抓住些什么倚靠,“他……若不是他突如其来的回了吴兴,那一日我便和竹一同离开,太湖泛舟……结庐而居……可是撞见了他,完全便是……”愈发地尖声,“完全便是疯了一样的带着竹离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发起狠来的样子!陈茜若是狠绝地认定了谁,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摇着玉儿,直教这丫头躲闪不得,“夫人冷静些……”
“竹……那么温良的人……他哪里敢说些什么,他不管不顾地劫了他走……”猛然见得了壁上的画像,安然如旧,静静一只竹笛,妙容……妙容……
全是他当年唤她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