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皇后 共君千秋
“我听闻了。”
“可是……”玉儿有些愤愤,伺候她服药,“当日县侯断竹立誓,如今却又反悔,本也不好男风……”
“玉儿,什么时候起了这说闲话的毛病?”妙容慢慢地吹去药沫,“竹对于他已经是极重要的人,何曾见过县侯为了谁立誓?我信他。”心里却起了波澜,一碗药服得胃间发涩翻转不止,沈妙容缓缓坐下身去有些难耐,“他对竹有过真心,否则我……我当日何须如此。”
玉儿不太清楚其他,听了她这般提及了一些又不敢问,只能是开口劝慰,“夫人好生歇息,不要想些旧事了。”说完撤去了空物掩上门。
留她一人。旧事……已然算得旧事了么。
裙尾上的凤尾竹纹重叠秀挺,上等的绣工连那竹节都清晰可见,沈妙容轻轻地挽起来,竟忘了如何难过。
香烟弥散,画里的人一如既往眉眼柔顺,这一次,吹得是什么曲?这一生他没有过名字,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是在府前,爹请了些清客入府,他一身白衣却是精通音律,话不多说,周身所有便只剩得一只竹笛。
府里人有些奇怪,寻个如此人来终日做不得其他,安静地执一只笛子又能成何功业,参军请如此人来实在可笑。
妙容不过阁中作绣,突地有一日府里却起了清音,簌寞和吟,轻远流长。
参军府中何曾有过这般乐音,妙容自幼起见得的不过也是各方将士,甚至侯景之乱天下纷争已近惨绝人寰之境,唯剩得家乡一方暂得安宁,日日都听闻战报凄绝。
这一日却有了清净的笛声。
随风而起安然沁人,春日之中,绣对鸳鸯浮影,自己乱了心意,忽然听得屋外有人声,她匆忙收了自己的绣迹。沈妙容方及二九年华,爹爹日日思量这婚事却被这乱世所扰,终究是未曾寻得良人,推了她的屋门去,声声叹息。
“家国遭祸,昏君当道……妙容,如今这世道荣华反倒是魔障,倒不如寻个清白家室的人,隐去小镇平稳一生。”
妙容教养自幼得体,微微起身替爹斟茶过来,“全凭爹爹安排便是,妙容自然清晓爹的苦心。”
这女儿相貌并未有何出众之处,这周身之气却是不输旁人,也算得费心教养。沈法深略放了心,试探地问她,“府中的竹公子,你可曾见过?”
妙容一愣,“不曾。”
“他日日于竹林中吹笛,若是妙容憋闷……去后园竹林走走也好。”颇有了些深意,却也知道女儿家的事情多说不好,沈法深探慰几番,自行离去。
是他偶然遇见的人,无父无母却是温润柔顺之人,不见丝毫野心争抢之意,如此男子或许便能带妙容寻处僻静之所共度余生。
如今这样的天,沈法深站在庭院中遥遥望去,四方浮光掠影尸骨成丘。
饮马河声暮,休兵塞色春,不久前便闻陈茜败于侯景,想来吴兴也是难保。陈氏起于吴兴,或许不日便要战败而返。铁骑碎河山,一点引了战火回来……沈法深静静闭上眼,遥遥地仍有竹笛之音,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间的一许清明。
他本是不想让妙容嫁于官宦侯府之中的。
自己的女儿,如今富贵不求,荣华不求,不过求得安稳平顺,哪怕清寒度日,总好过被无端地卷入这场乱世。
叹息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