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唯一真心四
“陈茜?”他探手只觉陈茜气息不稳堵在了胸腔之间,整个人好似是瞬间迸发了混乱内息,一口血突然就溅在了韩子高面上。
一个眼神都能伤人三分的男人缓缓地向着湖水倒了下去,他拉不住他。
干冷冷的湖水刺痛了一切感官知觉,巨大的怆痛几乎就要溺死其中。
“你……”
侯安度抢先入水奔过来扶起县侯,“来人!”韩子高自己被人带离水面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反应,只看着右手混了水光的血迹缓缓洇开,“不可能……他腰侧……”
话来不及说完自己气力不继倒在了岸边,侯安都叹息无法,眼望着大夫急匆匆过去诊脉不断摇首,这边他将韩子高安置于火堆之旁,压低了声音,“昨夜那暴君还是伤了县侯,当时情况紧急大殿坍塌,根本顾不上多言,可是县侯守了你一夜硬是不肯离开,方才我几次过来劝他先将伤口处理他也不听。”
明明一切都过去了,这两个人却非得一意孤行,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侯安都也不知如何解释,他想不明白,却终究觉得陈茜死撑着这伤不肯治也是堵了一口气,给韩子高拉好外袍,“听大哥一句话,这时候绝不能乱来。东|方小说|网?”
“等等!”韩子高大惊之下只觉得以陈茜身手纵使带伤入水,也不可能轻易如此失态,“他不至如此……”就要起身过去查看,侯安都一把拦下,“县侯自渡江之时便已内息不稳,我连日都有暗中劝谏,可是那时路途遥远时日紧迫根本无法顾及,昨夜你不知道……破城之时侯景两次三番用尽卑鄙手段,大哥虽不清楚究竟县侯旧日曾经同那暴君有何恩怨,只是昨日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怕是险些就撑不住……尤其是……侯景用那红衣的人伪装成你乱刀挥下,差点连大哥都受不了。”
侯安都的叹息迎着火光之后带血的唇角,韩子高再不挣动愣在当场,眼看着大夫大惊失色,用刀挑开血肉竟是从陈茜背后腰骨之上的位置剐出了半截断刃,噼啪掉在地上震得韩子高面无血色的脸面更显苍白。
“侯景那一刀……还是伤了他的,为什么不说……我一直不知道,我以为我杀了他……”
侯安都也万万没想到那刀竟然断在了陈茜背后,“昨夜火光昏暗根本望不分明,我只当县侯受了刀伤,没想着竟然……竟然是带着这断刃忍了一夜。?”
静默无声,火烧得人心不定。
众人环护其中不断呼喊,陈茜似乎还有仅存的意识,只觉得不断有人在左右念着开口,“县侯腰际尖刃入体又染冷水,惊怒之下内息混乱……”
那大夫也极明事理,突然松了手觉出不对,反复探看压低了声音试着探问,“县侯?县侯可是身中……”
那闭着眼目也能迫人三分的男人突然动了动唇齿想要说什么,压下了那大夫的探问,他身中奇毒之事决不能让外人知晓,忽地却又被满腔逆行而上的血气逼得骤然睁开眼,却刚好只望见了韩子高。
两个人隔了一丛篝火,烈烈地灰烬上浮,烧得周遭一切都飘忽不定,那少年远比白绸还要苍白的脸色咬紧了唇间,陈茜微微蹙眉看清他手在抖,眉心三瓣莲花映着火光愣愣看着自己。
落了水的小豹子,四周千人都紧张得不敢开口,只觉得县侯突如其来出了变故,无人再敢松懈。
可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画面简单得让人觉得可笑,他看着韩子高终于不知如何是好的愣在那里,眼睛里都是愕然,惊讶,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目光。
就像他第一次从溪水里把他抱回去,为他拂去肩上青草,韩子高曾经那样脏兮兮**地坐在锦榻上,也曾经有过一刻的无所适从。
简简单单,就算是那个样子也美得惊心动魄的孩子。
仅仅这一刻,这样混沌天地之间唯一的纯白,让他觉得自己拼尽所有想要守住的心情是值得的。
他说那是自己唯一真心实意给过他的东西,陈茜带了血气冲出口的命令已经是最后的气力,“去找那柄剑,你们……所有人,找到那柄剑!”
“县侯!”
陈茜彻底没了意识,“此处荒野湿寒,县侯经脉逆行,须得平稳之所施针压制。”大夫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韩侍卫外伤尚且好说,只是如今县侯此伤乃是体内经脉有碍……”
群龙无首,谁都不会想到陈茜竟然出了差池,一时众人忽地安静下来,回首统统看向了一个人。
褪了惊人的绯莲红,重伤失血,不自觉的手下不稳,就算如此他也能浑然荡开四下枯枝断叶,兀自凛然得莲花之气。
明明那少年如此年轻,只是个侍卫而已,但是所有人只觉得如今之计再无其他,看着韩子高不知该要如何。
侯安都也清楚此时此刻绝不能慌乱自乱阵脚,听见了陈茜的命令,他就想先带人入水去搜寻韩子高的佩剑,“子高你不要妄动,找到佩剑我们即刻出林,县侯伤在经络,决不能再耗在此处湿寒之所。”
那美得让人不敢多忘的人深深吸气,努力平复下所有只看着陈茜,记忆里扬眉怒剑,一个命令毁了万民都在所不惜的人,如今躺在那里毫无意识,陈茜终究也是人。
他习惯了他喜怒莫测的样子,第一次真切地被推到了不得不站出来保住他的位置。所有的恩怨纠葛戛然而止,韩子高必须得思量着先寻到一处平稳能够治伤的地方再谈其他。
努力地让自己找到一个平衡点,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