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
顾峥第一次被冠上这样的词。
想辩解,又感觉无从辩解。
他仰起脖子,用脸颊贴她,想让她感觉到他的热度。
可她无比潮热,更显得他凉。
眼泪又溢出,安雯视线模糊。
她哽咽:“顾峥,为什么是我?”
“什么?”顾峥不明白。
安雯一字一句:“你要结婚,有那么多女孩儿,为什么一开始,是我?”
细细想来,他对她好,不是后来的,是一开始就好。
无比纵容的好。
她被那份无底线的宠溺冲昏头脑,竟一直没掉过头去深究缘由。
如果没有‘非她不可’的论证,那么一开始,就是…就是…目标。
他刚才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
——在我和你认识以前,万物是在与宏兴争取融资。
——我二叔一旦得到万物25%以上的股份,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宏兴是我二叔对付我的唯一武器,我的目标一直都只是宏兴。
——我二叔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病急乱投医彻底放弃万物,转结秦羽……
她该明白的。
可她期望自己哪怕听到一个‘觉得你漂亮’这种肤浅的理由。
至少在她此刻看来,不是卑劣的。
顾峥心思通透,哪能不明白安雯的意思。
他呼吸微紧:“不完全是,安雯,不完全是。”
这话一落,他怀里,有隐忍不住的呜咽声,仿佛破碎。
顾峥收紧手臂,理智地同安雯讲道理:“安雯,我不否认你进入我世界的第一身份是万物广告的千金,但你想想,我们相识之前,百嘉、宏兴、万物之间已成格局,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看见你,就不止是看见你这个独立的个体。我同你说过,人都是多面性的,社会身份也是多面性的。”
是。
是他说过的。
是她深刻体会的,无法反驳的。
好。
如果一开始,是既定的。
那后来呢?
安雯撕开那些冠冕堂皇:“去年我生日,你来y国,那是我们第一次…第一次……”
刚才,安雯翻看那些邮件,一封封。
如果前面她还在自欺欺人,冷静按捺冲动,说服自己要听顾峥解释后再做判断的话,那情绪的彻底崩塌,便是这里。
书房那番激烈的叫嚣,不可理喻的发泄,也全是因为这个。
他怎么可以……
那封邮件的时间,安雯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晚发生的所有事。
那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他飞到y国给她惊喜,而她从金茂那里炸出这份惊喜,反去机场接他。
他们在细密的雨夜从机场回酒店,路上车子抛锚,他们冒雨跑回酒店,身上淋湿。
他房间的浴室没有热水,她借着不想他感冒的理由,发出令人脸红的暗示。
那晚在浴室,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也是亲密无间。
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他。
也是在那晚,他把她抱上床,道晚安,让她先睡,说有公事处理。
然后,有了那封邮件……
亲自撕开这些,安雯疼得破碎支离,她抹了一把泪,努力让自己显得体面:“你和我那样亲密之后,居然可以立刻一丝不紊你的棋局,对万物毫不顾念,那我…那我算…算……”
安雯抽噎,质问不下去了。
太卑微了。
她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这样的!
她不允许自己这样!
不自觉,顾峥额头也出了一层细汗,呼吸吹拂在安雯耳畔,声音略微沙哑:“安雯,那时候很多东西已成定局,如覆水难收。你要明白,不管是百嘉,还是秦羽,不是我的私有,不允许我恣意妄为、感情用事。我站在这个位置上,享受了权利,就要肩负对应的责任。”
说到这里,顾峥不禁放柔音调:“安雯,对于万物,已经拉长时间线,选择了风险最小的计划,以保证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安雯的心,如利剑刺穿,钝痛。
她不禁讪笑一声。
已成定局,覆水难收…
享受权利,肩负责任…
他说的真好。
公是公,私是私。
有责任,有担当。
顾全大局,理智又睿智。
真符合他。
他做的合理。
反而是她在胡搅蛮缠,要他为她感情用事。
顾峥手心顺着安雯柔荑,握住她的小拳头,把话说得很坦诚:“安雯,在我看来,我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开始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起的经历是真实的,承诺是真心的,明白吗?”
不明白。
安雯咬着唇摇头。
与其说不明白,不如说不认同。
安雯去推顾峥的手,却被顾峥翻抱过来,面对面。
她脸颊潮红,湿润的黏着发丝。唇瓣抿着,嘴角微微下拉,忍得发颤。眼睛肿胀,眼球都是血丝,刚刚对上他的视线,便阖上眼皮。
顾峥脑神经抽搐一下,把安雯抱进怀里,不容她拒绝。
她无力的挣扎了两下,脑袋埋进衣衫里,整个肩膀耸动,哭出声,极尽委屈地控诉:“你根本不爱我!”
顾峥眉心深深皱褶,认为安雯这个认知是因为还困在两家的利益牵扯中,他冷静跟她分析:“安雯,绝非你想的那样!若是只谈利益,那与百嘉牵扯利益的数不胜数,而我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女人,这不足以说明吗?”
说明什么?
什么人是多面性的!
什么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不过在说明,他觉得她适合而已。
从一开始,她万物广告的千金身份适合。
到后来,觉得适合成为他的妻子。
现在,是不是还觉得适合为他生孩子?
可是适合这些条件的,又哪止她一个人!
她不是不可替代的。
回首过往。
从确定恋爱关系到求婚,中间所有的情感进度,都是她在抛橄榄枝。
她就傻傻的误认为,自己是这场恋爱的主导者。
人与人之间只是一种合作关系。这是他说的。
你要知道对方需要什么,对症下药。也是他说的。
所以,难道不是他在步步引诱吗?
他有那个能耐。
他不就善于如此吗?
一步一步,她的心早就忘记在哪个环节丢得彻彻底底。
她全身心,百分百,不参杂任何地投入这段感情。
而他呢?
他说过爱吗?
他连爱都没说过。
他根本不爱她。
安雯感觉好痛。
似乎被无数的玻璃碎片刮割,疼得她哭不出声。
顾峥背脊早就僵硬,却依旧保持着抱住安雯的姿势。
他手指动了动,或许想碰她,但克制了。
他说:“安雯,我对你是真心的,”
怀里的人哭韵未停,连着抽搐几下。
顾峥哽声:“安雯,我会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