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被取暖器烘烤的屋内则是一片寂静。

黑团比以往还要安静,大雨落下的时候,它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通折腾到现在,温辛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动手做饭,只草草吃了点东西对付一下。

他瞅了瞅窗外的大雨,突然捞起趴在桌上假寐的黑团,开始撸猫。

黑团猝不及防。

青年的撸猫手法很有技巧,轻柔而不失力道,瓷白的指尖划过它的脸侧,反复勾挠,带起阵阵酥麻的爽感。

黑团挣扎未果,没一会儿就败在了温辛的动作下,视线迷离,发出克制忍耐的呼噜声。

温辛贴着它耳廓,低笑:“挠痒舒不舒服?”

“吼。”

吼声轻微,明摆着是不好意思大声说爽,温辛又是一声笑,循循善诱:“那明天还要不要我继续给你挠痒痒?”

“吼。”

“可是挠痒也要费力气,我这么辛苦,要点报酬不过分吧?”

“吼。”

“所以等一会儿我把它接回来的时候,你不许再和它吵架。”

“吼……吼?”

陡然间,黑团迷离的眼神清醒了。

它快速转头看向温辛,后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啊。”

看着一脸期颐的青年,黑团皱着眉头,眼神却一点点地松动。

察觉到这一点,温辛立马高兴地抱着黑团亲了一大口。

“小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说着温辛就站了起来,飞快穿上大衣外套,拿起雨伞,趁黑团愣愣的还没回神,站在门口朗声保证:“我们很快就回来——”

大门嘭一下被关上。

黑团抵在嘴边的吼声被哽了回去,嘴角抽搐个不停。

再看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它无奈地闭上眼,似乎是妥协了。

深夜光线不足,大雨更是将平日里的景象模糊成了朦胧的一片,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只猫,无比困难。

“小绿,小绿——阿绿!”

这么久以来,温辛都不知道绿团叫什么,只能顺着猫的颜色喊。

然而着急地喊了好几声,都没有见到对方的影子。

或许绿团已经赌气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这样找来找去只是在白费力气。

可温辛回想那个立在夕阳下倔强无比的小小身影,就是觉得绿团依然留在这。

所以温辛没有停下。

大风呼呼地吹,细雨刮进雨伞未能遮住的地方,温辛的衣服连着头发全部遭殃。

而他只是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浑不在意地继续寻找。

终于,在他找上一个靠着墙角的灌木丛时,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从阴翳中探了出来。

“喵……”

那道叫声非常细微,如果不是温辛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可能就忽略了过去。

他低下头看过去,见到熟悉的小家伙,高悬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鳞树蝰本来恢复了本体缩在阴翳里,但温辛找过来的一瞬间,它还是下意识变成了猫咪。

这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它的浑身毛发被雨水淋湿,可怜巴巴地贴在身上,成了一只狼狈的“瘦猫”。

眼前的一幕,和捡回黑团的那一天何其相似?

温辛看得心软,也有些心疼,蹲下身来要抱它:“你们怎么都不知道避一下雨?”

却没想到,绿团居然避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那双兽瞳颤抖着,躲避他的目光,仿佛在忌惮什么。

温辛放柔声线:“乖,小黑不会再凶你了。”

可是绿团仍旧不愿意靠近他,反而退得更远了。

温辛疑惑不已。

直至他发现绿团频频用余光偷觑手掌上的绷带,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但他不仅没有将那只手收回去,反而伸长了让绿团看得更清楚:“你知道吗,这是你保护我的证明。”

绿团闻言直接发懵,古怪地盯着他,怀疑温辛是不是脑子变傻了。

伤痕怎么可能是被保护的证明。

温辛却很坦荡:“第一,这伤口是我自己划出来的,和你没关系。第二,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如果没有你,我会受到比这更严重的伤,甚至可能会死。”

绿团张了张嘴。

温辛没给它自厌的机会,一针见血地堵住了它的纠结:“你是不是怕自己会伤到我?”

“可你一直以来分明是在保护我,就算我频繁拒绝你,故意不理你,到最后惹你生气了,你也没有对我动手。”

青年弯着眉眼,眼里像是坠入了星光,璀璨夺目。

他一字一顿,分外笃定地说道:“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暴雨倾盆,却被压低的雨伞尽数挡下。

在这片静谧的狭小灌木丛中,时间仿佛被拖曳得漫长,良久之后,绿团终于不再躲避,任由青年将他抱在了怀里。

青年回家后洗过澡,身上还留着沐浴露的味道,清清浅浅,似乎是某种清冽的木质香,又有一些花香。

雨水中,这股香气已经很淡了,于是绿团靠近了一些,仔细嗅着这香气,仿佛要借此铭记着什么。

温辛和它商量:“你有自己的名字吗?没有……那我叫你阿绿怎么样?”

鳞树蝰小声应了一声。

一人一团回到家,温辛特地留意了一下黑团的反应。

黑团没有发火,只是撩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就闭上了。

反倒是温辛怀里的绿团挣扎了一下,跳到地板上,主动靠近了黑团。

气氛有些僵硬,绿团先开了口。

鳞树蝰:“那一次试验,我确实没想着让它们活下去……”

它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表情意外的平和,或者说是麻木,因此说话的语速并不快。

“死的变异体越多,自己活下去的可能越大,所以大家都杀疯了,见谁咬谁,包括我。”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叫声,我不知道谁咬了我,很痛,痛到不敢再想其他的事情,只要之后谁敢对我下嘴,谁敢靠近我,我就咬,灌注毒液。”

“一直到最后,剩下了一只羊。”

原本黑团只是静静聆听,直到此时,它才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利箭般锐利地刺向了鳞树蝰。

意外的是,鳞树蝰的眼里不见凶色,只有一片茫然。

“它朝我冲了过来。”

那时候的鳞树蝰,毒液耗空到最后一滴,身体伤痕累累,全是被其他变异体咬出来的血口,连尾巴根都被折断了。

除了还剩下的一口尖牙,基本丧失了作战能力。

它又累又痛,更怕自己会死,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混沌中听到了一阵求饶声。

发出求饶声的不是绵羊,而是它身边那只奄奄一息的老虎。

本来没有战斗力的绵羊在大乱斗中就不占优势,为了保护对方,老虎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鳞树蝰还能保住半截尾巴,它却连尾巴都没了,鲜血如注。

老虎知道自己要不行了,拼尽力气哀声嘶嚎,说绵羊没有威胁力,希望鳞树蝰能够放过绵羊。

可是,没能等到鳞树蝰的回应,它就痛苦地咽了气。

直至它的尸体一动不动,那只灰败的眼睛也依旧紧盯着鳞树蝰,满是哀求。

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事,鳞树蝰很少去想。

它排斥回忆这段过往,一旦想起绵羊悲悸的大哭声,总觉得心脏被撕扯得难受。

也是刚才蜷缩在雨水冲刷的灌木中,它才隐约想起来,老虎死后,除了绵羊歇斯底里的嚎啕声,它还听到了扩音器里,人类喋喋不休的讨论声。

什么“这只羊哭起来还挺惹人心疼”,什么“羊的某个部位构造和人差不多”。

还有什么“哈哈,你们这么说我还真想试一试了”……

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满脑子只想着活下来的鳞树蝰,其实不是很懂。

但它记得,在听过这些话之后,绵羊停住了哭声,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彻底地疯了,张嘴就要来咬它,跟不要命了自杀似的。

生死威胁面前,鳞树蝰也没有任何犹豫。

它已经杀麻木了,就像杀死其他变异体一样,轻而易举地绞住那只弱小的羊,再将尖牙,刺入了对方温热的脖颈。

……

听完这段过往的起因经过,黑团动了动嘴唇,半晌,嗯了一声。

绿团不管它是什么反应,说完话后就一直怔怔地停在原地。

时间仿佛被冰冻住,死死地卡在这一刻,凝滞不前。

直到温辛拿着毛巾和吹风机走了过来。

“阿绿,来。”

温辛先用毛巾将绿团擦过一遍,再将吹风机开小档,细细地吹干它的毛发。

结束之后,温辛见两个团子间的气氛有点诡异,挑了下眉头。

他以为是它们没能冰释前嫌,所以才放不开。

想到自己身为饲主,必须得充当这融冰的催化剂,温辛便一手一只,将它们抱了起来。

两团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就遭到了温辛的疯狂乱揉。

“好了好了,过去的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大家要往前看的,对不对?”

黑团被他揉得毛发全乱了,绿团从未享受过这样沉重疯癫的爱抚,差点被勒断了气。

绿团惊恐无比:“他,他平时也这样?”

黑团挣扎不能:“不知道,以前没有!”

温辛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样吸猫,整张脸埋在它们的胸口、下巴和脸颊,被那柔软的绒毛所包裹,感受着两只小家伙皮下肌肉蓬勃的鼓动,仿佛在体会着某种无声的热闹。

以前黑团太矜持,他都没好意思这么做。

此时就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愈发上瘾,愈发放肆。

最后两团子都忍无可忍地跑开了,凝滞的空气终于再次律动。

而远在两千里开外的h市秘密研究基地里,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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