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孩子稚嫩轻声的话语,温容的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苒澄是个最聪明不过的孩子,她什么都知道。
“不。”温容在这一瞬下定决心,她抱紧了苒澄,“不论是你,还是阿离,温娘娘,都不会放弃。”
苒澄一愣,那双秀丽的大眼睛随即便红了。
她将脸埋到了温容怀中,深深地嗅了口温容身上温暖的香气,许久之后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娘……”
温容心弦微颤。
“娘在。”温容唇瓣轻轻颤抖,眸光逐渐落到了芙儿的身上。
入夜,哄着苒澄睡着之后,温容来到自己的床榻旁,从被褥下取出了那封信。
她打开,一遍遍的看着,一遍遍的读着。
就是那封容斯给她的信,上面说了阿离的状况,说了他们都已经安全;楚云留在了追鹿坊,而楚风,去了北亭。
容斯讲明,如果需要,温容可以随时递信,就让穆行月代为通传。
他随时都会启程,来救她。
但前提是,温容得自己愿意。
想起当时她是如何跟容斯说了那番话,容斯又是以什么心情离开的,温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容斯。
但是眼下……
温容收好信,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许久,她起身,擎着灯来到了书案旁。
研墨挥毫,一封信写就。
次日清晨,温容一大早就来到了院门口。
“我想她了。”看着门口驻守的侍卫,温容面无表情,“现在就要见她。”
侍卫自然为难,支支吾吾半晌,侍卫头子才硬着头皮,答应温容会去给严居池回话。
然而一直等到晚上,都没了消息。
就在温容想要再次去询问的时候,阮思年来了。
阮思年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你——生病了?”温容迟疑不定,盯着阮思年瞧了许久,“还是没睡好?”
阮思年的眼底还有着淡淡的乌青,眼底带着深深地疲惫。
“凉城被北亭人控制了。”
这话一出,温容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北亭人已经进攻了?”
“是。”阮思年闭了闭眼,许久之后,从袖管中掏出了两张纸,摆到了桌上。
温容不明就里,垂眸看去,却是怔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式两份的,和离书。签着严居池的名字。
“这些时日,王爷一直在忙着处理宁州乃至漳州的事务,北亭大军进犯,边境大营损失惨重,午后王爷给了我这个,已经随军离开宁州城,和穆行月一起带兵前往边境了。”
“王爷说,有些话,让我务必带到。”
“他说,你和他的姻缘到此为止。你的嫁妆,他已经着人全部装车齐整,安排了数十个侍卫,护送你出城,直至去到你想去的地方。这几日宁州天气渐寒,你和苒澄行走不便,可在府中一直住到方便上路的时候。”
阮思年一字一句的说着,始终没去看温容,顿了顿,他才缓缓的继续道:“他说,望你能与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凛冽的北风忽的吹开了屋门,门扉吱呀作响,芙儿端着热茶进来,慌慌忙忙的关门。
“娘娘,没冻着吧?”芙儿没注意到两人各异的神色,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冷不防就瞧到了桌上的和离书。
一愣,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
“……娘娘!”芙儿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到了温容面前,神色惊惧,声音发颤:“娘娘您……”
许久,温容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思,她将两份和离书缓缓的拿到了自己面前,看了许久,声音微哑的道:“芙儿,去取笔墨来。”
“娘娘!!”
芙儿双手抚上了温容的膝头,哀求似的,痛呼一声。
温容眸子微闪,轻轻拂开了芙儿的手,站起身自己取了笔墨来。
笔尖悬停在和离书上片刻,一滴墨汁滴落,落在了上面,温容不再犹豫,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阮思年看着,一抹叹息从眼底划过。
墨汁渐渐干涸,阮思年收好其中一张和离书,而后轻声道:“车马已经齐备,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现在。”温容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待我收拾一下,就离开。”
语罢,温容看向了已经泪流满面的芙儿。
温容伸手,轻轻扶起了她。
“别哭了,芙儿,帮我去收拾一下行李,顺便也给苒澄收拾一下。”温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替她擦干净了面上的泪珠,“往后我不再是什么汝南王妃了,我也很不喜欢被人禁锢的滋味,你该替我高兴。”
芙儿的眼泪落得越发汹涌:“娘娘……奴婢,奴婢再也找不到像您,像您这样的,主子了……”
温容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去吧。”
芙儿啜泣着起身,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阮思年看的唏嘘,再看温容,却也有种莫名的如释重负。
他坐到一旁,缓缓开口:“真奇怪,之前你骂我骂的孙子似的,这会儿我还有点舍不得你。”
“以前是我不对。”温容眉目坦然,甚至带着几分舒朗的笑,可无人知道,她这会儿心头堵塞的几乎呼吸不上来,“如今我不是汝南王妃了,只是温容,不出意外,你往后做任何事都不会触犯我什么利益。”
阮思年静静地看了温容一会儿,蓦的开口:“真的,这么洒脱吗?”
温容呼吸微滞。
许久,她释然般的一笑,垂下了眸子。
再看向阮思年的时候,她的眸底微红:“没那么洒脱。”
阮思年眉心微动。
“我很盼望的东西终于到手了,但我也没有那么开心。”温容娓娓道来,从来没有这样平静,也从来没有这样难过,“但我不后悔。”
看着温容,阮思年忽的想起了严居池给他两封和离书的样子。
也跟温容一模一样,如出一辙的反应。
可那双眼睛里,分明的痛彻心扉。
“你知道吗,严居池走的匆忙。”阮思年没有再称呼自己侍奉了十来年的人为王爷,如同谈起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他说,他怕自己再晚走一刻,就会后悔,等到那时候,他就真的真的,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了。”
温容唇瓣微张,凝眸看着虚无处。
阮思年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又觉得没必要了。
他想了又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王爷的最后一句话,叫我带给你,他祝你往后,一生自由,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