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微微不解：“这话怎么说？”
“如今边境的防守不知怎么的，比以前松泛了很多，也不知道今上是怎么想的，竟也不派人来加强防守。很多北亭人从混同江偷渡过来，在祁连山上安营扎寨，光是我们村子就被抢了好几回了。”蔡秀云面上露出一点悲伤，“若不是我们说，每年都给他们进贡，送吃的用的，每家凑了金银财宝送过去，也不知道要被磋磨多久呢。”
温容一听这话，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村子也不算大，人更是不多，如何给他们每年都进贡？要进贡多少？”
蔡秀云的眼眶已经微微红了：“说的是，每年白银两千两，牛羊各十只，还要再送两个适龄的女子过去……如今已经由村长送过一回了，我们这村上有个乡绅，为人极好，光是他家便出了一千两白银，村长家也富裕些，多出了一点，剩下的挨家挨户凑齐了，给送了过去。”
“这一年还好说，往后可怎么办呢？”温容听着都觉得生气，“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没法子呀。”蔡秀云强颜欢笑，“出了村子，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去，如今就盼着今年的收成好些，实在不行，这才修葺好了没多久的宅子，也只能先卖出去一间了。”
说着，她带着几分希冀似的看向温容：“之前，见姑娘穿着打扮都不俗，想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可曾听过什么风声？宁州城那边，汝南王殿下，可曾提及要加强边境边防？”
温容微微哽了一下。
许久，温容才缓声道：“这件事，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王爷如今的确是为着边境北亭人作乱之事焦头烂额。”
她顿了顿，又安慰蔡秀云：“蔡姐姐放心，汝南王殿下不会置边境百姓不顾，他……是个好王爷。”
“希望如此。”蔡秀云勉强升起一点希冀，哎哟一声，“你看，这拉着你说了半天的话，我去给你们做饭！今晚先在我们这儿住下，等明儿再走！”
温容甚至来不及推拒，蔡秀云便出去做饭了。
洛桑始终没有吭声，垂眸敛目似是很不敢对上温容的眼睛。
温容倒也没有怪洛桑的意思。
北亭边境上的流民跑到大乾作威作福，到底也不关洛桑的事情。
她跟洛桑之间，是私事。
“别想太多，也不是你派人过来作乱的。”温容单单说道。
闻言，洛桑微微抬眸，欲言又止。
温容抿了口茶，也没再多说。
不多时，蔡秀云做了饭菜端过来，很丰盛的四菜一汤，甚至还有满满一大碗红烧肉。
王掌柜和蔡秀云的一儿一女也乖乖的坐上了饭桌。
温容记得这两个孩子，女儿跟阿离还有苒澄差不多大。
她看到便觉得高兴，忍不住多看了那小女孩儿几眼。
小女孩儿秀气可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小脸挎着，看着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温容便放柔了声音问她：“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小女孩儿怕生，虽然还记得温容，但闻言也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蔡秀云急急地看了女儿一眼，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轻声道：“若若，要礼貌一些，不准拉着脸。”
那叫若若的小女孩沉默的捏了筷子，兀自扒着碗里的饭。
温容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是为什么。
吃了几口，她发现蔡秀云的两个孩子都不曾夹菜，她想了想，给两个孩子各夹了一块肉。
蔡秀云见状，忙出声道：“诶姑娘，不用管他们！”
“没事，我看孩子怪拘谨的。”温容笑了笑。
洛桑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家人，没有吭声。
是夜，两人在王家住下。
温容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觉得困到眼皮都睁不开。
一阵睡意袭来，半梦半醒间，她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自从上路，即使舟车劳顿的时候，她也没有上床就睡着过。
温容袖中倒出一根银针，拼着最后一点清醒意识，狠狠地握了握手。
针尖刺入掌心，温容一瞬间清醒，坐起了身。
掌心已经储蓄额，她看了一眼，微微的喘着气。
几秒后，一旁罗汉床上的洛桑也坐起身来。
温容跟她短暂的对视一眼，忽听门口一阵动静，温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洛桑也下床过来，用气声问道：“温容姐，你没事吧？”
“没事。”温容也声音压得极低，“有人给我们下药了。”
门口的动静越来越大，似是有人在推她们的门。
两人悄声下床，来到门前，贴耳偷听。
仿佛是有人在开门，又被谁给拦住了。
没一会儿，王掌柜暗含怒意的声音响起，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送她们去给那些北亭人！”蔡秀云几乎是低吼一声，带着哭腔，“若明日再不送去，若若就要被拿去充数了！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疯了？！晚饭的时候我就看你不对劲，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你别忘了，之前那姑娘给了咱们多少首饰银子，你要恩将仇报吗？！！”
王掌柜的怒意十分明显，蔡秀云也安静了一下，片刻后，一道低泣声响起。
蔡秀云啜泣着：“我也，我也不想……可是，可是要我怎么舍得若若？她才几岁……村里抽签送女孩儿过去，偏偏抽中了咱们家，那些北亭人是禽兽！！纵使，纵使若若如今不会被怎么样，那她十几岁之后呢？难道要委身去伺候那些北亭人！！”
王掌柜也沉默下来。
半晌，只听王掌柜哽咽道：“这是咱们的，咱们的命……那姑娘的父母若是知道了，难道就不心疼吗？难道要让咱们的恩人，去给咱们自己的女儿抵命吗？”
蔡秀云呜呜咽咽的哭声，让门后的两人听着，都颇不是滋味。
温容给洛桑使了个眼色，洛桑了然，上前打开了门。
两人出去，对上错愕抬眸的王掌柜夫妇。
温容面色平静的看着两人，许久才开口。
“进来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