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移灵入家庙,徐悦兰和杨曜德作为晚辈去送了一程,但只待了半天,趁着天黑前便回了京城。
承平帝命人传了圣旨,要杨曜德立即进宫。
“自己看。”承平帝甩出去一叠奏章,“哗啦”散落在杨曜德周围。
承平帝不说,他也不敢自己起身,就那样跪着,捡起最近的一本打开。
那是奏报他在边城胡作非为,贬低士绅而抬高农商地位,要知士农工商,工农地位在中间却是最穷的,而商人地位最低微却最富裕,只有士族是二则兼得,却在杨曜德的封地上,士族被“打压”至比最低等的商人还要低微的位置。
放下这本,再打开一本,是状告边王妃设立客栈酒楼、与民争利。
接下来的几本,不是告他,便是告徐悦兰,言辞也都差不多,就拿几条翻来覆去。杨曜德索性不再看,低头认罪。
“儿臣随父皇处置。”对于承平帝,本就没有多少的父子亲情在这段时间消磨殆尽,甚至连讨好他来获取一个类似“老板”的认可,他都不愿意了。
“随我处置?你倒是硬气。”承平帝冷哼道,“朕将边城封赏给你,它还是我宁朝的疆土,不是你一个人的小国,你在那里任性妄为,完全置朝廷于不顾,可恶可恨!”
说到激动处,承平帝剧烈地咳嗽起来。
祥明赶紧帮他顺气,低声劝慰,在他呼吸平缓之际,又递了参茶。
承平帝摆手,祥明立即低眉顺眼地退至一旁。
“你的行为,乃大逆不道,不处置你不足以平民愤。”承平帝盯着他,扬声道:“来人,将杨曜德押入天牢。”
守在殿门外的护卫立即进来将杨曜德带出去。
一旁守着的杨曜宇几次张嘴,又都闭上,在杨曜德被带出去之后,他也赶紧告退,在承平帝同意之后急急地走了出去。
“父皇,是最后一个计划地时间了吗?”杨曜昌留下了,朝承平帝问。
承平帝点头,“去吧。”
“是,儿臣告退。”
杨曜德被关入天牢的消息,徐悦兰是从杨曜宇口中得知的。
“四弟妹,父皇是真生气了,咱们得想个法子解救老四才行。”杨曜宇很急。
“如今边城一日比一日繁华,可见我们做的事都是对的,为什么皇上还要治罪?”徐悦兰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边城,与一年前的边城相比,那是天差地别,有功不赏反而罚,这算什么事?
“父皇的心思谁知道呢。”杨曜宇摇头叹气,“四弟妹,徐大将军深得父皇信任,你尽快去找你父亲,让他入宫向父皇求情,再给四弟说说,让他给父皇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犯。我和老八在一旁再帮帮腔,把这道坎过了。”
徐悦兰点头,确实,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人救出来。
“天牢那边我已经打点好,趁着这会子父皇还生气,不会见老四,你先去天牢里见他,要是等父皇想起来,怕是连你我都难见他了。”杨曜宇提醒道,“你记得再给老四收拾一些衣服物什,无论如何,他近期可能都得待天牢里。”
“好,我立即去,大哥等我片刻。”
徐悦兰不让下人查手,自己亲自准备了换洗衣物,装了一个包裹。
杨曜宇领着她,来到天牢。
杨曜德毕竟是皇子、王爷,即使是被皇帝关入天牢,狱卒们也不敢为难他。
给他的牢房是单间,打扫得也比较干净整洁,就是床榻,也不是一般犯人的枯草,而是狱卒从自己守夜居住的房里搬出来的棉絮。若是抛开地势比较狭小和没有自由,其实这屋子比寻常百姓的还要好一些。
徐悦兰来看他,也没有受到刁难,很快便被放行。
“王妃,天牢的规矩,犯人不能出牢门,请恕小的不能放边王爷出来。”狱卒歉然道。
“无妨,这已经足够了,谢谢你。”徐悦兰朝他致谢。
那狱卒咧嘴笑道,“你们二位有什么话慢慢聊,小的就不打扰你们了。”
见狱卒走远,徐悦兰将包裹递给杨曜德。
“这里面是一些换洗衣物,我还给你装了一些糕饼点心,如今的天气比较凉爽,糕饼之类的能多放几天,你仔细收着,饿了或是馋了可以应一应。”
杨曜德接过包裹,看也不看就提在手里,“父皇那里控告我的奏折很多,还有不少拿你建的交易市场、客栈之类的说事,近日你当心一些。或者就先回娘家去住几天。岳父很得父皇信任,近日护国公府又逢大变故,你在娘家,父皇就算想治罪,他也要多考虑考虑。”
“他是皇帝,他可以上一刻信任有加,下一刻就疑虑重重。”徐悦兰撇了撇唇,这时候回娘家,与其说是避祸,她更相信是招祸。
“这告状的都是些什么人?”徐悦兰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道了高黑状的人,才能解决这些黑状。
“说来可笑,我看的那几张奏折,有京城权贵官员写的,奇葩的是,还有别的郡县官员写的,江南道更是直言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理应严惩。”
“江南道?”徐悦兰不屑,“前年那批缩水严重的粮食就是他们送来的,当时几个押送粮食的民工被治罪偷盗粮食,他们这些官员一个个都安然无恙。如今消停不到两年,他是完全忘了自己的错误,又开始跟着蹦跶了。“
”怕的是这背后又有人指使。“杨曜德满面愁绪,他甚至怀疑这次回京的旨意就不正常。
说句不夸张的话,他自认自己在边城群众基础强大,若是在边城想治他的罪,他能将边城独立出来成一个小国。而如今回了京城,在这里,他杨曜德还不如一个手握实权的四品小官,完全成了任人宰割的砧板上弱小可怜的小鱼儿。
徐悦兰沉默着,和他想到了一块。
“不说这个了,无论是什么人有什么阴谋,咱们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悦兰挥手,仿佛要把困扰自己的疑虑都赶走。
“我这次来是大皇兄帮忙,如今父皇还在气头上,你不如就同他认个错,大皇兄答应帮你求情,届时父皇气消了,你才能脱身。”徐悦兰没有忘记自己到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