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麦菲尔张开巨大的羽翼,微微下垂,在黑夜中并不显眼,像一只在空中翱翔狩猎的夜鹰。
羽绒如同黑色的雪花般飘零而下,羽翼并非实体,只是长达三十尺的翼展和纱麦菲尔的身体不成比例。
羽翼也不是戏剧表演里那般生长在肩胛骨上,而是漂浮在她的背部。
沙芭丝蒂安修女再退后一步,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上散发出圣洁的淡金色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闪亮而让人心生敬仰。
她面对的一个恶魔和一个堕天使,却绝对不会敬仰她。
当她睁开眼睛时,她的身上燃烧起纯粹的火焰,将她躯体上的黑纱燃烧成灰烬,渐渐褪去熊熊的火焰,留下一件流光溢彩的天使羽织。
她的背后张开一对洁白纯净的羽翼,沙芭丝蒂安修女是一位天使。
洁白纯净的天使羽翼,散发出神圣的光芒,和堕天使的黑色羽翼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光与暗的永不相融。
“出现在凡间的天使,会犯杀戮之罪。”纱麦菲尔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是不适应那种耀眼的圣洁。
“天使是纯粹的灵体,拥有完整灵魂的他们,却没有肉体。这是他们和神最大的区别。天使降临的例子并不多,因为直接降临所需要消耗的灵力,并非每个天使都能够或者愿意支撑。他们要实体化出现在人间,会通过附身于纯净无罪的生物身上。他们经常会选择婴儿,这种选择意味着在他们附身时就直接扼杀了洁白纯净的婴儿灵魂。”陆斯恩遗憾地看着沙芭丝蒂安,“如果是沙芭丝蒂安修女,我会秉持骑士精神誓死保护你,可惜的是你只是杀人凶手。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纱麦菲尔,你说是吗?”
“如果她不是天使,只是修女。你真的会誓死保护她?”纱麦菲尔根本不关心罪不罪的问题。
“当然。”陆斯恩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中有些遗憾和责怪,然后难过地叹了一口气。
沙芭丝蒂安修女的身体缓缓浮起。和依然坐在陆斯恩身上的纱麦菲尔平行,冷漠地看着展示风度和表演骑士精神地陆斯恩,嘲讽道:“真是可笑。如果你秉持骑士精神的话,在认定我有不可饶恕的大罪之前,你先将这个罪名用在你肩膀上地堕天使吧。难度堕天使附身就不需要扼杀婴儿的灵魂?”
“当然不需要。因为真正的潘娜普洛伯爵,一生下来就是个没有生命地婴儿。纱麦菲尔并没有扼杀她的灵魂,老潘娜普洛伯爵夫妇十分安慰,他们在看到自己健康的继承人之后安详地离开人世。”陆斯恩痛心疾首地摇头,“沙芭丝蒂安,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一直很为你的美丽而倾心,谁知道你居然心肠犹如蛇蝎。无善心的女子,丑陋如野猪。”
“你居然把一位圣洁的天使比喻成野猪。陆斯恩,你这样深具表现力和形象的比喻,一定会让奥斯瓦尔多都十分钦佩。”纱麦菲尔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曾经碰到过奥斯瓦尔多,在他写了一部《光与暗的三面》之后,我以为他剧本中那个恶魔的角色原型是你。”
“我忠诚的小母狗,你应该用鼻子。而不是你那可怜地智慧。”陆斯恩捏着纱麦菲尔纤细的小手,感受着她腿部微凉细腻的皮肤,只是因为一个歌剧角色,她就感觉到一份希望,然后这份希望毫无意外地被击碎变成失望,在这种希望和失望中,她徘徊了多少次?
一位堕天使。一位恶魔。自顾自地闲聊,好像他们是在火炉旁边。品着红茶,相对而坐的有暇贵族,而不是伴随着杀戮和残酷名号地黑暗阴影。
沙芭丝蒂安修女觉得自己完全被忽视了,她冷漠地看着前方,举起了手臂,三岔头双剪尾的天使权杖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出现在她的手中。
除了一部分有着审判,复活,启示,邪眼,真理等特别职司地天使会使用更符合他们形象的武器以外,绝大多数天使的武器外形不外乎是大天使剑和大天使权杖。
“只是最低级的奉遗天使,十阶天使中层次最低的天使。难怪她会猜是什么普瑞斯这样低级的东西……如果是达克尼斯地狱君王级别的恶魔,你说她还会露出这样自信安静地神情吗?”纱麦菲尔地唇角翘起讥讽的弧度,“她地意识里,还没有地狱君王这种概念,就像一只爬行的蚂蚁,再怎么努力抬头,也只能看到它头顶的一片枯叶,而不是远方峙立的雪山。”
陆斯恩点头道:“奉遗,总领,王国,力量,美德,统治,王座,普智,炽爱包括遗弃在角落里的看守天使,虽然只是十阶中最低的层次,但是要在人间显示神迹,已经足够了。”
“显示神迹?陆斯恩,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你接近芬格尔斯,想要干什么?烈金雷诺特家族已经落入你的掌控了?还是你想通过控制这个独立于教廷之外的帝国,来推翻神之代言人在多米尼克大陆建立的信仰国度?”沙芭丝蒂安手握权杖横于胸前,“无法赦免罪恶的肮脏黑暗,你的阴谋无法实现,现在你就将接受天使的审判!”
陆斯恩微笑不语,人类最擅长勾心斗角的阴谋,唯有人类才会把一个个建立在残忍,血腥,甚至泯灭人性基础上的阴谋提升到艺术的角度,将那种专属于恶魔的美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人类,最接近恶魔的种族,却受到了天使的监视和保护,难怪雅威赫用羔羊来形容他们,只能在羊圈里放牧的羔羊,一旦撕去那层毛茸茸的羊皮,他们都是凶狠的恶狼,会把曾经的同类撕咬得鲜血淋漓,牺牲为口腔里的美味。
沙芭丝蒂安在人间不过二十余年,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天使都懂得看透温柔笑容下潜藏的阴谋和欲望。
“审判?”纱麦菲尔冷笑起来,当她从天国堕落之后,才发现从最底层的角度仰视至高存在的蝼蚁们,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自信。
“你似乎并不懂得天国的最高法则,低阶天使,没有至高的权能和神赋予的职司,如何能审判高阶的存在,更何况是从诞生开始,就不属于十阶天使独立存在的我?”
一对更大的羽翼出现在纱麦菲尔的后背,在沙芭丝蒂安惊骇的目光中,又一对黑色羽翼出现,让奉遗天使无法置信的是,这并不是终结,第三对更大的黑翼展开,一直到第六对黑色的羽翼。
“十二翼……创世天使的权能!”沙芭丝蒂安握不住手中的权杖,五根手指颤抖着,“你……你是路西法!堕落天使之首!”
“路西菲尔?”纱麦菲尔依然没有给骄傲的堕天使首领去掉菲尔的冠名,在黑色的十二翼前,俯视着软倒在地的沙芭丝蒂安,“他会有双色的羽翼吗?”
闪烁着圣洁淡金色光泽的洁白羽翼,在十二黑翼之后伸展开来,强烈的神圣气息和无法跨越的高位等级差压迫得沙芭丝蒂安几乎无法呼吸。
沙芭丝蒂安曾经仰望那些环绕在神座周围的炽爱天使,独一无二的黑白双色羽翼天使,更是流传在天国的传奇,那是一个让天使们提起名字就必须口诵赞美词的至高天使。
她独一无二,她骄傲光荣,她是沙芭丝蒂安的目标,沙芭丝蒂安期望着有一天自己能和她一样侍立在神座之左。
她想起了最后的那一幕,那时的她,站在远远的角落里,和她的亿万同伴们,看着面对漫天死敌,依然平静冷漠的纱麦菲尔。
她宣判神有罪,她口吐玷污神圣的词句,她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沙芭丝蒂安无法相信,居然有这样的渎神者存在,骄傲的渎神者,不只放弃了对神的敬畏,放弃了无限荣光的名号,她甚至从来没有看一眼漫天的天使军团。
她当然没有看到淹没在亿万天使中失望愤怒的沙芭丝蒂安。
从那时开始,沙芭丝蒂安就开始憎恶那个被禁名的天使渎神者。
“嘭”沉闷的响声后,沙芭丝蒂安的光翼和羽织消失,赤身裸体的修女晕厥了过去。
纱麦菲尔张了张粉色的红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斯恩的手段总是出人意料。
“她是第一个被木桩击倒的天使。”陆斯恩丢掉手里的木头,看到双色羽翼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的沙芭丝蒂安,被陆斯恩就这样收拾掉了。
“我可以很简单地困住她,你不用冒险,你自己也说过,没有恶魔的道具,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纱麦菲尔讥屑道,“一个擅长于阴谋和利用他人的恶魔,亲自对女性出手,太不温柔了……这话可是你告诉我的。”
“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体是多么的脆弱和难得,轻易地毁掉就太可惜了。当你施展出天使的威能时,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更何况……”陆斯恩从沙芭丝蒂安的身体下拿出一本手抄的《日经》,“这是教皇巴萨罗姆二世,也就是圣徒布莱德利留下的血文字,能够让沙芭丝蒂安将人类的肉体对灵力的承受能力提升到等同圣徒,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
纱麦菲尔指着地上洁白的胴体,“这个东西怎么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