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是和勇那边儿出问题了吧……李青不敢怠慢,连忙坐起身,提上鞋子,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走。
“来了来了……!”
李青打开门,见是小恒子,放松之余不免有些生气。
“这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恒子这个掌印太监,却对李青怕怕的,连皇帝都尊敬的人,他可不敢怠慢。
满朝文武,谁都知道这个李七品,不是一般人。
“先生,这都快辰时末了啊!”小恒子赔着笑,“咱家奉旨办差,还望先生宽恕则个。”
他都来小半时辰了,实在逼得没办法,才大力拍门。
若换个人,他都要强拆门,亦或跳院墙了。
但当初李青反杀官员的事儿闹得轰动,他真怕李青给他安一个私闯民宅的帽子,借着由头把他剁了。
有前车之鉴,小恒子可不敢放肆。
李青诧异道:“皇上找我?”
“是。”小恒子点头,“皇上让你上午朝呢。”
“上什么午朝?”李青更诧异了:昨儿该说的不都说了吗?
小恒子一整个无语住了:你是大明的官员,皇帝的臣子,吃着朝廷俸禄,怎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呢?
“呃…是这样,”小恒子上前两步,低声道,“皇上让你上朝,是要你当着百官的面儿,解释一下太上皇不回来的事儿。”
他讪讪道:“有些话皇上不好说,先生懂吧?”
“懂了。”李青点头,“午朝我会去的。”
小恒子不放心道:“离午朝没多久了,先生注意着点儿时间。”
“嗯,我知道。”
李青洗漱一下,换上官袍不疾不徐地赶往皇宫。
他很轻松,一点也不急。
御玺加上罪己诏,又有数千投靠而来的草原部落,即便骗不过那些人精,也能让其无话可说。
这激荡的朝局,也是时候平静下来了……李青一脸欣然。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正统朝遗留的问题,还未得到完全解决。
李青掐着点儿赶到奉天殿,和朱祁钰一前一后。
皇帝临朝,百官行礼。
君臣之礼过后,李青被叫到御前。
“李爱卿,诸卿都很担心太上皇,你将此一行的情况详细阐述一下。”朱祁钰淡淡道。
“臣遵旨。”李青回头,朝众人团团一拱手,开始胡咧咧。
巴拉巴拉……
起初还好,但很快就有人提出质疑,这些人可不像石彪那么单纯,哪里那么好忽悠。
李青却道:“事实就是如此,太皇上都将天子信宝交给我,带回大明,足以证明他的决心,此外,太上皇还写了封书信,详细阐述了为何不回来的原因,这些皇上都知道。”
群臣看向朱祁钰。
朱祁钰点头:“确实如此,太上皇心中愧疚,这才不愿回来。”
他直接拿出证据,远没有李青慷慨激昂一番,再拿出来的效果好。
小恒子打开御案上的木盒,取出天子信宝,双手托着走下玉阶:“诸位大人请看。”
从六部尚书开始,小恒子每走到一人面前,都停留一阵儿,让其看清后,再让下一个人看。
足足半个时辰后,小恒子才托着御玺走到御案前,小心放回木盒中。
朱祁钰看向群臣,温声道:“诸卿可瞧清楚了?”
“回皇上,看清楚了。”
“清楚了。”
稀疏的声音响起,但更多人则是一脸懵。
天可怜见,真的他们也没见过啊!
不过看那工艺,以及岁月的厚重感,包括许多细节,绝不似临时雕刻的。
朱祁钰轻轻颔首,接着,扬了扬下巴。
小恒子会意,又捧起朱祁镇的罪己诏,让群臣一一观看。
于谦看后红了眼,王直看后流了泪,胡濙看后泣不成声……
这封罪己诏,触到了他们内心的柔软。
自胡濙之后,看过就没有不哭的,至于是否出自真心,就有待商榷了。
李青暗暗得意:也不看看谁打的底稿?
给我哭……!
朱祁镇的这封罪己诏,着实富有情感。
御玺见过的人不多,但朱祁镇的墨迹对许多大臣来说,并不陌生。
尤其是朱祁镇满口愧对列祖列宗,满口悔恨自己误了明军,却只字不提因他而死的文官;
武将、勋贵、普通士兵,都提了,就是不说文官的事。
这很朱祁镇!
群臣不再怀疑内容的真实性,不过,很多文官都心生愤懑。
俺们文官的命就不是命?
尚书,侍郎,大学士……林林总总死了大几十个,你是一个字儿都不提啊!
李青一脸惋惜,哀叹道:“我苦劝过太上皇,但太上皇心意已决,只说让皇上好好治国,诸位大人好好辅政,让…”
战术性的哽咽一下,李青才继续道:“让朝廷不要再把精力放在他身上,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以大明百姓为重,他……他不想在耽误大明了。”
“太上皇呐……”胡濙一声嚎啕,将气氛拉到顶点。
群臣纷纷响应,抱头痛哭,涕泗横流。
李青一脸无语:不是……他人还没死呐!gonЪ.oΓg
没办法,这时代的官僚主义太重了,他也跟着干嚎了几嗓子。
朱祁钰也是一副悲痛模样,以表达对大哥的思念之情。
一番过后,都晌午头了。
朱祁钰悲伤道:“太上皇如此苦心,我们万不能辜负,诸位爱卿莫近来辛苦,中午在宫里吃些吧。”
说着,失魂落魄起身,“小恒子,扶朕去缓缓。”
“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小恒子带着哭腔,扶着朱祁钰出了大殿。
这算啥?
李青无语:这就开席了?
这一套下来,就差把朱祁镇埋了。
先是哭,再吃席,白事儿环节一条龙。
不过,朱祁钰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朱祁镇一封罪己诏下来,让朱祁钰更加名正言顺的做皇帝了,趁热打铁笼络群臣,当然很有必要。
群臣也欣然赴约,皇帝示好是恩泽,亦是大好事,当然要给面子。
至于太上皇……哭也哭了,还想咋滴?
尤其是朱祁镇的罪己诏,绝口不提文官的事,更是让大多文臣倾向朱祁钰。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朱祁镇回来,就算再拥护他上位,自己这伙人也讨不了好。
既如此,还费那事儿干嘛?
宴席上,众官员举杯共饮,谈笑风生,俨然又是一番场面。
李青更是不管那些,大快朵颐,同桌没一个能和他抗衡的,过分的是,李青还站起来夹菜。
酒宴显然是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饭菜格外丰盛,李青从昨儿下午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可算是逮着了。
吃饱喝足,李青一抹嘴,哼着小曲儿离场。
这回可算是能清静一段时间了,至少群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永远不会再提及迎回太上皇的事。
接下来就是发展内政,接着做正统朝未做完的事儿。
不过,相对来说会轻松很多,至少不用再满世界乱跑了。
这一年来,他都出国好几次,属实辛苦。
“哎呀呀,这回得好好歇几天,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李青惬意地散步,哼哼着自语。
“先生留步。”
李青扭头,见是于谦,停下步子等他。
于谦小跑上来,道:“去我家坐会儿吧。”
“成。”李青点头:得,又得胡咧咧一番。
他知道,于谦肯定是问朱祁镇的事。
这种事怎么说呢,李青看不惯,却也理解。
他来自后世,于谦却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两人接受观念不同。
毕竟,于谦读的是儒学经典。
二人的三观有一定分歧,于谦算不上迂腐愚忠,在他心里无疑百姓更重要,但要说他只认百姓不认君,也过于夸大了。
总得来说,于谦是有一定愚忠成分的。
而李青……用这时代的眼光来看,他这叫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