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安提戈努斯从未暗恋过黑夜
残破的大地上,体型巨大的魔狼寻觅着尚为死去的猎物,时而从尸体上撕扯血肉,时而吞下吸引它们的非凡特性,发出或痛苦或亢奋的嚎叫。
一只与同类相貌相仿,有着八条腿的幼小魔狼趴在山丘上,视线冰冷的审视着正在尸骨堆里玩耍的同族。
野蛮、低劣、愚蠢……祂幽黑无光缺少眼白点缀的双目里流动着名为鄙夷的光,一条又一条透明扭曲的蠕虫在它体表粗黑的短毛间来回游动、钻进钻出。
祂只是目光一扫,那些隐藏飘荡在黑暗中的透明丝线便无一例外的聚合向了祂所休憩的方向,一只只还没咽气,灵体之线保留着活性的尸体凭空飞起,于半空某一个结点整齐悬吊。
趴在山丘上的魔狼——安提戈努斯嫌弃的瞧着那些沾着同族口水的猎物,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不干净的二手货。
祂是魔狼王弗雷格拉的幼子,是天生的序列二,尽管“占卜家”途径天然决定了祂无法像其他兄弟姐们那样在正面对抗中无往不利,但“占卜家”奇诡多变、神秘莫测的种种奇葩能力,也足以弥补这一缺点。
砰!
被安提戈努斯放弃的猎物尸体摔在地上扎起一阵浮尘,好巧不巧地给一位正在进食的幸运魔狼弄了个满嘴灰。
“嗷呜!汪!汪!汪!”
神似犬吠的吼叫从山丘下传来,传入悠悠然享受戏耍猎物的乐趣,慢慢享受美餐的安提戈努斯耳中,自动翻译成了一段夹杂着大量粗鄙之语的魔狼风味谩骂。
要是放在平时,安提戈努斯只会冷笑一声,心情好了权当没听见,心情不好就把敢对祂两处獠牙的不长眼蠢货吊起来当作每餐后的消遣。
“埃佩利诺,闭上你的嘴,向我露出你的胸膛,我可以当作没有注意到你对我的冒犯。”
安提戈努斯相比正常野兽庞大,但在同族中只算羸弱的身躯缓慢挺直,四肢撑起上身,另外四肢前爪亮出利爪,分别伸向了祂两侧的空气和名为埃佩利诺的“隐秘之仆”所在的方向。
这种常出现在类人生物身上的示威动作被魔狼王的幼子模仿的惟妙惟肖,只是配合祂与人类一点不沾边的身躯,看起来格外古怪。
“汪!汪汪汪!嗷呜!”
埃佩利诺不甘示弱,脊背如长弓般绷紧,祂没有听从安提戈努斯的忠告,露出只有软肉的胸脯表示臣服,反而长大了口牙,喉咙中酝酿起咕噜噜地危险前奏。
染血的锋利前爪划过地面留下两道痕迹,恐惧的具现自黑暗中凝固,化作两柄镰状弯刀镶嵌在了埃佩利诺的爪子前端。
糟了,这家伙是真的想要和我拼命……与生俱来的四次复活机会,无论哪一次在这疯狂混乱的世道里都显得异常珍贵,安提戈努斯目视着脚下挑战者血红双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残忍、嗜血,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来自破坏和毁灭本能的危险味道,没有一点犹豫,两只抓着空气的前爪顿时向后一拉。
祂可不想把宝贵的复活机会浪费在蠢货头上。
另一头体型庞大、长着尖牙利爪,只是身躯线条柔美了许多的魔狼随着安提戈努斯的拖拽踏空跳出。
与处处显露着“黑夜”吞噬一切的未知与恐惧一面的埃佩利诺不同,祂一出现便带来了安宁。
魔狼王弗雷格拉的另一位子嗣——芙兰·弗雷格拉扭动修长的脖颈,嗔怪地瞧了眼身后的幼弟,斥责和宠溺的意味并存。
这位后世被称为“天之母亲”的存在并不恼怒幼弟拉出自己的历史投影免费打工,只是单纯讨厌另一位被安提戈努斯叫来帮忙的“友军”。
层叠繁复的幽黑纱裙如夜般降临,高挑的女士踩上了埃佩利诺的脊背,冰凉的金属镰刀缓缓钩住了祂的脖子。
蒙着面纱的女士平静面对冲祂呲牙咧嘴的芙兰·弗雷格拉和一脸骄傲的安提戈努斯,面纱下的脸庞似是勾起弧度,加大了后肢和手中的力量。
链刃在埃佩利诺的咽喉前划出了血痕,厄运的化身只是微微用力,就踩塌了埃佩利诺用尽全力支撑的脊柱,清晰的骨骼断裂声即使是在风声呼啸的荒原上,听起来也无比清晰。
解决完最大的不安定因素,这位在魔狼阵营中一直以性格温柔、兼顾魔狼和人类的审美、擅于安抚心灵的女性从神快速隐秘了自己的气息。
安提戈努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拉出的历史投影被另一股不知从何投来的力量一寸寸擦掉,然后无论他再怎么拖拽也无法成功。
“下次要叫我帮你,就别让我看到那头母狼。”
芙兰不悦地瞥了眼自己的弟弟,旋即也消失在了黑暗中,失去了联系。
……
地下河道赤红涌动,缠绕着铁锈色布条,荆棘般扭曲的手臂遮天蔽日,所到之处山峰崩塌、平原裂隙,隐藏在地下伸出属于岩浆的无穷热量在一束束火焰长枪的共鸣召唤下沸腾滚动,如狂躁的赤龙,在地下横冲直撞,和不见阳光的地下河水撞在了一起,庞大难以计量的水流吞噬着无妄之灾,冷热相交的边界凝固出块块表面凹凸不平、粗糙坚硬的岩浆岩,数不尽的水汽蒸腾重生后无孔不入。
用过一次宝贵的复活机会才好不容易逃到战场边缘的安提戈努斯不敢回头,随着空中的气体逐渐被地下涌出的蒸汽同化,其中蕴含的热量节节攀升,就连天生身为神话生物的祂也无法再忍受。
幸好与祂同行的还有祂的胞姐。
芙兰·弗雷格拉前爪一挥,勉强隐秘了姐弟两个的身影,躲过了高温的折磨。
祂们的父神已经失去了理智,数十公里内凡是被魔狼王疯狂的怒吼所波及之处,非凡能力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
这真的是靠许愿能做到的?安提戈努斯从未见过生效范围如此之大的限制。
三神混战的余波灭绝了所有不含神性的生灵,天空、海洋、大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毁灭着,沿着三神死斗掠过的路线,似乎整个世界都要随着这场看似无休止的争斗而崩溃毁灭。
“父神掌握着‘愚者’的权柄,我们跑吧。”
芙兰费力维持着隐秘建立的屏障,这位于战场边缘的狭小安全区随时可能崩溃。
祂两爪搭在幼弟的脖颈上,畏缩地望向了天穹。
那里一张张难以用正常词语形容地恐怖脸孔占据夜幕,围绕着猩红浪潮起伏的满月,随着注视投下引动整个世界开始剧烈颤抖。
“我们……”
安提戈努斯刚想开口,另一道熟悉的气息忽然吸引了祂的注意。
平日与祂关系还算不错的“厄运女神”竟主动踏入了战场边界。
祂的面容依然被细纱遮挡,让人看不清情绪。
那将魔狼与人类两种审美完美体现的曼妙女士扬起了手中的漆黑镰刀。
祂的举动若是信号。
远方,由纯粹光辉铸就的十字架当空而降,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镇压了在场的所有存在。
太阳自东方升起,不知何时出现的身披白袍,黑发金眸的中年人,漫步于神力沸腾的残破大陆上,无论是火焰、诅咒,还是生命和毁灭的神力,没有一物可以触碰到祂身躯哪怕仅是衣角。
还没等安提戈努斯和芙兰的惊呼从口中呼出,两人就近乎同时感到思绪陷入了滞涩。
在祂们惊恐的目光下,恶名赫赫的“诡秘之神”抚上了两头魔狼的额头。
“不用担心。”
“诡秘之神”笑容恶劣,手腕微微转动,酣战一团的魔狼王和异种王毫无防备,被祂偷走了一瞬间的想法,霎时僵在了原地。
早早受到围攻陷入重伤的血族始祖渐渐闭上了双目,那存在本身即是美的象征的身躯崩碎成了纯粹的绯红光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苏醒在了一位与祂面容相似的丰腴女士身上。
“厄运女神”抬起来祂的镰刀,自称太阳神的神秘神祗张开了五指。
战场中心,刚刚找回思考的魔狼王那比夜更漆黑的双目瞬间圆睁至极限。
祂的灵感尖啸着,身上每一条“灵之虫”都在疯狂蠕动想要逃跑,然而阴影早已先一步背叛了这位黑夜的君主,粘稠近乎实质的阴影粘住了祂与异种王的双脚,这些无形之物化作无数尖刺,贯穿了两位古神坚韧粗壮的身躯,净化之光紧跟其后的在利刃尖端爆发,彻底摧毁了祂最后一点希望。
太阳升起了。
周明瑞站在战场边缘,向“厄运女神”颔首致意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落下,频繁的切换“窃取”和“嫁接”,“门”堵住了魔狼王掌握的少得可怜的一片历史迷雾。
祂淡漠注视着身影不断在历史迷雾中鲁莽冲撞,试图夺回特性,从记录着过去的光之碎片中给跳出,回归现实逃跑的弗雷格拉,忽然打破了沉寂。
“我说,有效。”
周明瑞的嗓音与远处的太阳神的裁决重合,属于源堡的气息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限,彻底粉碎了历史迷雾中弗雷格拉想要冲出的身影。
那抹黑色逐渐模糊,每一次尝试都比上一次更为缓慢,直至最终完全陷入静止,两眼失去光芒。
魔狼王立在荒野上的尸骸垂下了头颅,紧接着,安提戈努斯和芙兰就看到了那让祂们此生难忘的画面。
古神的血液刺破了祂的身躯,被灵性乱流裹挟着往天空高处,化作洗涤尘世的暴雨,洒满了“厄运女神”的全身。
“……阿曼尼西斯……”
安提戈努斯甚至没有注意到祂何时恢复了自由,只是怔怔地注视着血雨中正在消失的背影。
强大的聚合力若同漩涡,周明瑞一手仍放在安提戈努斯的头顶,一手稳稳抓住了从弗雷格拉尸骸方向飞来的一份“诡秘侍者”特性和“占卜家”的唯一性。
祂压制着眼底的渴望和另一个蠢蠢欲动的灵魂,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去多看,手腕反转,提抗着体内想要与手中特性聚合的本能,将两样物品送入了源堡暂时保存。
第二纪平凡的一天里,三位曾经驰骋大地,各统领种族称霸一方的古神就这样走入了自己的终局。
计划很顺利,不过……周明瑞闭了闭眼睛,犯难地望向了脚下。
两只犬类颤抖瘫软在自己的脚下,对周明瑞这个毛茸茸派本应是莫大的快乐,然而祂现在却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
太大了。
果然,不管什么物种,一旦体型过大就不再和可爱这一概念沾边了……
好在周明瑞也是见过大风大浪,回味着方才柔软的手感,又狠狠rua了几下两个“狗头”,很快找到了新的取乐方向。
罗曼说得对,作为一个隐秘存在,除了零星散布,主要由奴隶组成的信徒们,祂还需要几个代替自己处理杂物的下属……
“你们……”周明瑞刚刚开口就陷入了僵局。
祂换下了魔狼中不通用的精灵语,喉咙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找了找感觉,模仿魔狼低吼的嗓音柔和道。
“留下,或者死。”
……
周明瑞的头颅被微风托着飞到了一张覆盖着黑色毫毛的巨大掌心上,阿曼尼西斯看着脸上定格着微笑的同乡,毫不犹豫地扬起了身上的黑纱,将“愚者”的身躯拖入隐秘。
倒悬的银白荆棘将黑夜照亮,只是一刹那,安提戈努斯便失去了与夜之国所有国民间的联系。
祂再也听不到那些呼唤着祂的名字,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子民的声音,脑海内徒留一片死寂。
“阿曼尼西斯。”
魔狼王之子嘴唇一张一合,没能吐出任何声音。
身后璀璨的星空眨着眼睛,一道残破的身影悬吊在半空,“隐秘之仆”活动着滞涩的关节,痛苦狰狞的面庞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赞美……女神。”
“赞美?”
祂断断续续的虔诚祈祷引得安提戈努斯侧目。
安提戈努斯眼底情绪复杂,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感受,只觉得胸口发闷,好像又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从历史中掉落现实的利刃斩断了“隐秘之仆”的头颅,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离开了战场。
祂走进了历史迷雾,前方是当初父神陨落的场景。
“又是这样。”
摸了,今天好难受,胸闷,锻炼完差点死过去。
明天去上班,可能更新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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