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的二十二条途径和九种源质,多来自已经死去的旧日。”
“在古神未出的年代,据推测应该是……你们的年代,文明毁灭的最后,沉睡的‘福生玄黄天尊’和‘上帝’交替醒来,两个各代表物质宇宙概念规律的超凡实体,在祂们的苏醒地:也就是地球,发生了第一次碰撞。”
“一场潜伏在正常之下暗流涌动的对决,权柄的角逐损伤了祂们的本质,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最终的结局唯有同归于尽。”
“祂们各是世界的一角,而且是支撑世界正常运转的支柱,谁对谁也无可奈何,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当祂们相遇,战争必会开启……”
“于是我的世界毁灭了。”克莱恩嗓音低沉。
“没错,祂们毁灭了你的世界,也毁灭了自身。”罗曼不断往篝火里填着柴,好似梦呓,“两个最大实体的碰撞,引发了概念上的融合,于是最初的造物主苏醒。”
祂抬头,白皙的脸庞被火光照的通红。
“你可以理解为世界的起源,就像旧日时代科学家所猜想的‘宇宙大爆炸’,只不过宇宙的起点并非是偶然性、瞬间性的,爆炸的确存在,可这不意味着爆炸后引发爆炸的那东西再不会干预世界了。”
“祂是宇宙大爆炸本身,是全部物质和非凡的源头。”
“祂的存在即是矛盾,祂是善也是恶,是战争也是和平,是光明亦是黑暗。”
“祂的尸体分化为旧日,无数旧日中又有三位脱颖而出,‘福生玄黄天尊’也就是‘诡秘之主’,‘上帝’和‘堕落母神’。”
“三位支柱维持着世界基本的运行逻辑,祂们的源质是某种特殊代码,其他旧日同样重要,但远不及此。”
“旧日中当然也不乏强大的个体,比如‘混沌之子’、‘欲望母树’。”
“前者死在了‘诡秘之主’和‘上帝’的战争中,祂们被两位支柱的碰撞所吸引,这些宇宙鬣狗渴望在两个支柱死后分上一杯羹,让自己成为新的支柱。”
“但祂们失算了,‘诡秘之主’和‘上帝’的死亡唤醒了最初造物主的部分意志,祂们斗争的终局不像其他旧日想象的那般平静,最初造物主短暂的苏醒不仅摧毁了地球上的旧日文明,同时强大的非凡聚合力也撕碎了环伺地球的几个支柱外最强大旧日,就连同为支柱的‘堕落母神’也未能幸免,被扯下了一部分源质和特性。”
“‘混沌之子’四分五裂,祂的一部分坠落在地球,”说着,罗曼笑了笑,“你认识祂,至少听说过。”
“一个既没有智慧也足够傲慢的阿拉丁神灯。”
阿蒙提醒了克莱恩,一个金色影子在“奇迹师”的脑海成型。
原来是祂……那个“灯神”,祂竟然是一位旧日……克莱恩点了点头,示意罗曼继续。
“看来你们见过了。”
罗曼对“灯神”找上克莱恩这件事并不意外。
“混沌之子”一直谋求完全的复苏,可惜的是:不论是“上帝”的继承人——造物主,还是掌握“源堡”的“诡秘之神”,都对祂抱有十二分的忌惮。
唯一的例外或许是同样来自旧日的罗塞尔·古斯塔夫,可“黑皇帝”与“灯神”的合作也仅流于表面,罗塞尔浅尝辄止,依靠玩弄秩序和规律的天赋,规避了“灯神”在契约中埋下的陷阱,旧日的万般算计只得一场空。
自称永夜的女神更不用提了,那位谁也不信,所以“灯神”如果还希望重获自由,祂能找到的只有克莱恩·莫雷蒂。
年轻的“占卜家”了解的够少,也足够好骗。
悲观的讲,如果“诡秘之神”陨落,继承“源堡”和特性的,除了可能复苏的天尊,就只有克莱恩。
阿蒙和祂当然能按部就班,试着掌握舒适圈以外的权力和责任,可那需要时间。
过去“诡秘之神”拥有合格的继承人,祂曾有几个能帮助祂解脱的好学生,但结果呢?
伯特利·亚伯拉罕永远迷失在了屏障之外,人类的启明星、领路人,如今连能否回归现实都需要被打上一个问号。
已经不是时间充裕的第三纪元了,现在人类需要的是一场豪赌。
克莱恩·莫雷蒂能凭借与“诡秘之神”相同的本质,最短时间掌握非凡特性内残留的精神特性,继承只有祂能做到。
轻轻叹息,罗曼走出回忆。
“总之,最初造物主的死亡是灾难也是保护。”
“祂再次沉睡前,为地球留下了一道特殊的屏障,单向的。”
“这道屏障就好像旧日时代科幻电影里带有基因识别功能的安全门,地球的生物可以出去,但外面的进不来。”
“因此‘混沌之子’被困在了屏障内,同样被撕裂但又未直接死亡的‘欲望母树’,也无法取回自己失去的部分,只能靠微弱的联系影响‘异种’和‘恶魔’两途径。”
“这也是地上邪教盛兴,且难以平息的原因。”
没有提到其他途径……也就是说,地球上的二十二条途径里,除了“恶魔”、“异种”、“律师”、“仲裁人”,再加上“月亮”、“大地”六条途径外,其他途径是暂时无主的?
不对……克莱恩立刻否定了自己。
还需要算上“诡秘之神”和造物主掌握的途径,那么剩下的就是八条……
这十六条途径的主人都还“活着”,意识或活跃或相对沉寂,但都还能一定程度上影响现实……怪不得造物主掌握的五条途径竞争最激烈……
克莱恩感觉,自己似乎即将推开一道禁忌的大门,那代表了当年大叛乱的真相。
或许,仅仅是或许……万一三神的叛乱并不是完全出自自己的意志呢?
可能早有野心,但克莱恩相信,在见证造物主的伟力后,连唯一性也不曾掌握的天使之王,应该很难真正升起反意。
造物主的死亡是一次早有预谋的谋杀,一次自导自演的自杀,唯一的问题是玩脱了。
当时“诡秘之神”坐镇,按理来说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也很难突破“诡秘之神”的封锁,更不用说还有“战争天使”和“命运天使”掠阵,还有其他效忠造物主的天使……
现在看来,意外的出现背后,必定有那位“上帝”的影子!
好在还有时间,第五纪元一千多年,造物主基本恢复了元气,“诡秘之神”归来在即,还能……
“乐观是件好事,不过别太乐观。”阿蒙忽然开口。
祂让火焰变得更大,直至完全挡住三个人的视野,让围着篝火而坐,彼此之间距离不过半米的三个人,几乎失去了对另外两位同伴状态的掌握。
“末日就快到了。”
语调之轻,克莱恩希望这又是“时天使”一次以取乐为目的的欺诈,一次扭曲事实的危言耸听。
祂希望。
“屏障就快破碎了。”罗曼告诉祂不是。
“至多不到二十年,屏障会解体,外面蠢蠢欲动、饥肠辘辘的九个旧日,包括一位支柱在内,会将这颗星球上的一切吃干抹净。”
“宣告天使”的话语里听不出情绪。
“源质和唯一性是祂们捕食的头号目标,序列一特性次之。”
“天使可能有机会趁着混乱逃亡,不过有什么意义呢?”
祂盯着克莱恩看了一会。
“罗塞尔之所以让登神成为祂的执念,是因为祂朦胧认识到,不成为真正的神祗,永远无法对抗末日。”
“祂的两条上升途径在当时,分别被‘蒸汽与机械之神’和‘隐匿贤者’堵死,冒着巨大风险悍跳‘黑皇帝’途径,就是为了借助‘黑皇帝’在‘秩序’领域的力量,庇护一部分人,尤其是祂所在乎的那部分人,逃亡星海前去一颗远离旧日的新星球,然后重建文明。”
“祂当时的处境并不好,那些掌握真正秘密的存在对祂封锁核心知识,而祂又因为某些缘故不再相信我们。”
“基本上祂真正成为‘黑皇帝’,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有多愚蠢。”
“依靠单一真神的力量很难突围旧日的封锁网,更别说幸运重建文明了。”
不再有新的柴火被投入,篝火渐渐熄灭了,“宣告天使”也不再寻找燃料,偌大的空旷荒原上,找到一捧易燃物何其困难,祂任由诅咒重新降临,黑暗中唯有星火偶尔跃动。
“你之前觉得老师对你太苛刻,帝国很多举措极端且不通人情,现在你能够理解了吗?”罗曼很想挤出一个微笑,尝试几次都是失败,“造物主和老师从第二纪就开始准备应对末日,祂们对抗来自星空的威胁,处理那些侥幸越过屏障的力量。”
“看似,祂们统一了大陆和海洋,可来自内部的阻碍从未真正消失过,哪怕没有,那些死而不僵的畜生也要凭空制造几个。”
“当年的叛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以儒雅随和文明的魔术师对着黑暗咆哮,形似重伤无力的困兽,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徒劳宣泄内心的愤慨和仇恨,尽管一无所用。
用魔法师礼帽隐藏表情的阿蒙隐隐瞥了一眼,不动声色接过了谈话的主动权。
“我一直不愿意回去,就是因为这个。”
祂走到克莱恩旁边,耸了耸肩膀。
“太压抑了。”
“听从‘倒吊人’和周明瑞的大多都是疯子,愤怒的理想主义者,和祂们在一起不会有乐趣,反而会让压力不断积累,直到把自己折磨疯。”
“凡分离的必聚合,凡聚合的必分离,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祂们希望挑战规律……”
阿蒙眯起了眼睛,轻轻吐出一个单词。
“愚蠢。”
“所以你认为我们该放弃?”
克莱恩无法认同“时天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祂做了这么多,最初是为了回家,现在不就是为了维护自己渴望的平凡生活,和莎伦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站在这个立场上,祂也必须认同“诡秘之神”,继续跟随造物主的步伐。
“你觉得凡人有拯救的价值?”阿蒙没有回答克莱恩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们背信弃义,我的父亲解放了他们,给予了他们从未体会过的尊严和自由,他们又是怎么报答我父亲的?”
“艾因霍恩、卡斯蒂亚、奥古斯都、索伦……北大陆所谓的王族,在我出生那会儿,才刚刚从泥坑里爬起来,换上人的衣服,改掉赤身裸体的习惯,结束风餐露宿、衣不蔽体的生活,学习如何活得像个人。”
“我父亲陨落,祂们哪怕像那些极少数更愚蠢的同类,盲目追随‘倒吊人’,我也会认同祂们。”
可能阿蒙突然发现,如此发言不符合祂的谈吐习惯,立刻闭了嘴。
祂望向有风袭来的山岳,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我的父亲总谈牺牲、人性,我不懂。”
“不过么,既然祂喜欢,我还是很乐意哄祂高兴。”
……
苏尼亚海。
轮值回港休整的“威廉号”战列舰正执行日常巡逻任务。
战列舰的主人,领主上校斯诺·胡德被风缠绕,悬空立在甲板上空,这位出身“风暴之主”教会,拥有海军和主教双重身份的“海洋歌者”谨慎留意四周环境,任由思绪化作触须,跟随洋流的脉搏飘向四面八方。
突然,他目光一凝,有许多银白在瞳孔里闪现,看见远处不算稀薄的雾区内,数个两高中低的影子从乳白内凸出,露出高扬的风帆和泛着冷光的火炮。
这些船只并不孤单,后面还跟了许多同类,一艘、两艘、三艘……一整支远洋编队悄无声息突破了风暴信徒的非凡防线,进入了鲁恩领海。
弗萨克的苏尼亚海舰队……它们全部出动了!
斯诺·胡德双脚骤然落地,踩在甲板的下一刻,手臂直接一甩,一道闪电飞速奔向船舱中心特意开辟的电报室。
可还不等闪电抵达电报员身边,一轮火炮已然袭来。
十数米的火光吞没了“威廉号”,苏尼亚海舰队的主帅远远望着这一切,放开了手里无形的缰绳。
无数空艇从舰队后方的云层中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