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乐天的质问,曹县令先是对着堂上的总督大人拱拱手,然后道:“总督大人,我曹某人在巴中城做了这么多年的县令。我做过哪些事情大人您是最心知肚明的,咱们巴中城每年花多少银子挣多少银子,做了哪些事情,百姓们的情况大概是什么样,您不比我知道的少。大人,我是个什么样的官,您恐怕比我自己更清楚。我上任之初,巴中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田地的收成怎么样?每年缴纳的赋税有多少?我上任之后,百姓们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百姓们从原本的一年只能吃一次肉到现在半个月吃一次都不止。我上任之后,在巴中城修建了多少条灌溉渠,疏通过多少条河流,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上任之后,巴中城每年缴纳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高!即便如此,我还是每年都要来找总督大人要银子回去给巴中城百姓办事。总督大人,我此番所言,是真是假?”
虽然总督府的银子还是要蜀王府拨款,但蜀王府每年都会早早的就把每年三分之一的税赋收入拨给总督府。尽管蜀王和总督大人的私人关系很差,但用蜀王的话来说就是私人关系再差,也不能影响公务,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所以每年巴蜀道有不少县令来找总督大人要钱,有些会搞的人不仅找总督大人要,甚至在跟总督要过后又跑去找蜀王要。
曹县令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以一个问句结尾,不信你们可以问总督大人,于是堂下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总督大人。连做过很多功课,对于曹县令的功绩有不少了解的陈乐天也不禁看向总督大人。
陈乐天觉得曹县令这番话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哪里熟悉来。
总督大人点点头:“的确如此,曹琳所言是事实,在总督府都有记录,如果需要的话半天就能找出来,陈同学是否需要?”
“不必了大人,您点头就行了,您当然不会作假。”陈乐天拱手道。
忽然想到县令大人方才说话时的态度,那简直就是跟自己告状时的状态一样啊,那种煽动的语气,调动周围人的语气,调动大家情绪的语气,简直就跟自己如出一辙啊。
自己这番话术可是从未知来信里学的,却不知曹县令是从哪学的,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会说话懂谈判的人都是这样说话的。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啊。
这曹县令还真厉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陈同学,你想想,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又何必为百姓做这么多?”县令大人对陈乐天道。
这又是话术的一种,根本不直面你的问题,而是通过说别的来反问你。
不过陈乐天早有准备,只是冷笑着摇摇头。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摊开,接着便开始列证据。
和诚三年,六月初四,于巴中城客来客栈二楼,铁头帮帮众送入十万两白银于地字一号房中。一个时辰后,曹县令派心腹去客栈拿到家中。此事铁头帮帮众可以作证。
和诚四年,二月初六,于巴中城白银赌坊内,铁头帮帮众送上白银二十万两,一个时辰后,曹县令派心腹去赌坊拿回家中。此事赌坊当时的看门人可以作证。
和诚七年,九月十二,于戴月楼翠儿姑娘房中,铁头帮帮众送上十五万两白银,两个时辰后,曹县令自己带人去青楼拿回家中。此事翠儿姑娘可以作证。
......
陈乐天一连读了十条,每一条都有详细的时间地点,还有最致命的人证。
如果没有作证的人,那么县尊大人还可以抵赖一下,但有人证的情况下,那就很难抵赖了。你要是敢否定,那陈乐天可以立刻就把证人叫来,毕竟手上的关于县令的罪证是花了极大的力气弄来的,而且那些证人答应作证也是漕帮花了重金的。
陈乐天早就想过,漕帮光是在要人证答应作证这件事上至少就花了不下于万两白银。
这么多的银子必然是蒋天蒋大公子首肯的。
所以陈乐天真的很感谢漕帮,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若非如此,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来状告曹县令,想都不用想,什么要命的证据都没,告也不可能告的赢,徒增笑耳。
这十条陈乐天一一说来,一直说完,堂上堂下鸦雀无声,陈乐天念罢,把纸张重新塞进怀里,笑笑,然后对曹县令道:“请问曹县令,对于我刚刚列举的那些东西,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县令沉默,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乐天不急,没有追问更没有逼问,而是往旁边走两步,端起已经凉的了茶,喝一口。说的口干舌燥的。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直到衙役们都有些忍不住,互相望望,直到陈乐天有些忍不住跟刘大明互相看看,直到总督大人都有些坐不住,端起茶盏喝上一口。
忽然,曹县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声一开始就很大,让大堂外的人都能隐约听见。
但是很快就小了。
嚎啕大哭只保持了几个呼吸,就变成了默默流泪。
在曹县令的脸上,涕泗横流。
曹县令这一哭,堂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人都吃惊的像是吞了一个大鹅蛋看着曹县令。
但是曹县令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就在那哭,低声的啜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哭着哭着,曹县令就再也站不住,跌坐在了地上。再加上他本来身上就有伤,所以这一跤跌的非常逼真,完全不像是故意跌的。
甚至连陈乐天都不知道,这曹县令到底是真摔跤还是假跌倒。
总督大人在堂上吓一大跳,脸上惊讶,心想:你怎么哭了?而且还哭的这样?你这是崩溃准备投降了吗?那敢情好,是你自己要投降的,可不能怪本官不帮你啊。你这也太弱了吧,昨天怎么跟我说的?不是信心满满的,怎么这就不行了,被陈乐天随便列举一些罪证就受不了了?看来我还小看你了,凭你敢掳掠我夫人的胆气,我还以为你真是心狠手辣无所畏惧的奸臣呢,没想到也是个怂包嘛,真是可惜可惜了...
总督大人在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但面上的表情除了惊讶并没有别的。他甚至在看着县令哭了一会后皱起了眉头,一副准备询问这是什么情况的鄙夷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