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摇头,这浑身上下哪里有半分第一杀手的影子,分明就是个稚气未脱还贪吃好玩自来熟的小姑娘啊。
不过他可不敢对这个小姑娘彻底放下戒心。
点心再好吃,能装下点心的地方始终只有那么点大,池鱼吃了几块就停了下来,拿起刚才用过丢在小几上的帕子再擦了擦手,确定手上没有沾着糕屑后才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喝干。
“啊,爽!”她用袖子在嘴上抹了一把,“顾司隶,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吧?”
顾渊掀起眼皮看她,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
池鱼哎呀一声,以为他是不记得了,忙道:“就是刚才你问我来做什么,我说我来找你打听消息的事啊。你是卧虎的老大,来到朝阳后就一直住在县衙,朝阳发生的事情你肯定都知道吧?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她昨晚拿回剑之后觉得天色太晚了,又想着之前老板让伙计给她说过的有客来在朝阳已经选好了地方的事情,便打算在这里随便找一间客栈落脚,等到天亮后再晃晃悠悠的去看客栈的进展,没想到刚出客栈就碰到了林思远命人打开城门迎赵铎进城。
好家伙,那个赵铎虽然人模狗样面带笑意,但看他那架势,来朝阳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几乎想都没想,就跑来找顾渊打听了。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对顾渊一见如故吧。
要知道这人可是除了君墨宋景文珠以外,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了,在他的面前,完全不需要掩饰,反正他们两个眼下看来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嘛。
顾渊审视池鱼一刻,最后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池鱼惊讶,“就算你对那些事情不关心,至少也该听过一点点吧。”
的确是听过,还不止一点点,但他不想说。
他忽然觉得小姑娘瞪圆眼睛满脸惊讶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顾渊心神一凛,视线旋即从池鱼脸上移开,片刻后又不动声色的转了回去。
小姑娘还在絮絮叨叨的对他说着什么,虽然没听清楚,但是猜也猜得到,无非就是想让他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她。
他抬眼定定看着池鱼。
也不知是表情太过冷凝骇人还是什么,小姑娘噤了声,略显冷清的眼睛也直直回看着他。
“老大——”
卫里忽然推门而入,在看清室内的情形时,尾音瞬间消失殆尽。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站在老大屋子里,和老大深情,啊呸,被老大盯着看的少年是谁?
池鱼波澜不惊的转过头去看卫里。
卫里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滑倒,怎么..怎么会是十六?
他虽然不记得十六是什么模样了,但那身足以称得上是标志性的衣服还是记得的,十六为什么会出现在老大的房间里?
卫里下意识往天上看了一眼。
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天上也没有下红雨,那这..是他开门的方式没对吗?
他想着就要退出去重新来过,顾渊叫住了他:“什么事?”
“没,没事。”卫里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先下去了,老大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
对视吗?
池鱼挑眉,看着卫里冒冒失失冲进来又慌慌张张的退出屋子。
她坐回原处,笑道:“那也是卧虎的?看来进你们卧虎也不难呀。”
不再继续追问赵铎前来的目的,话题转向了别处。
但转向别处之后似乎也没什么能说的。
池鱼站起身来,拍拍衣袍,道:“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多谢顾司隶的盛情招待。”
她指的是果子和点心还有茶水。
“不用谢。”顾渊道,终于出声告诉池鱼她想知道的事,“赵铎来这里是为了前些时候灾民在淮南抢夺淮南民众吃食财物,在遇到民众反抗时还打伤了人的事。”
这样啊,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想来同君墨也没有什么关系,那就不用再管了。
池鱼点点头再次道谢。
“希望池小姐下次再有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打听情况了,我这个人,不喜生人。”
池鱼哦声,抬脚走到屋门前的时候又停下来转头咧嘴一笑:“一回生二回熟嘛。算上昨晚,我们现在也算是熟人啦。”
也就是说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会来找他问的。
顾渊听懂了她的意思,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对他自来熟到这种地步,他可是清楚记得长安那些人面对他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战战兢兢满面惧意,连说话都磕磕绊绊。
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如何做到这般地步的?
莫不是杀手与常人不同?
“哦对了,顾司隶,作为回礼,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
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橘红。
在街边檐下树枝上或坐或站惴惴不安等候了一天的民众们终于看到紧闭的县衙大门缓缓打开。
一队人马自内向外浩浩荡荡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嘴角含笑,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横在身前,端的是风华绝代气韵无双。
若是换在青州没有遭难之前,或许大家还有心情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但如今,没有人有那样的心情。
他们都关心林县令和淮南世子商谈之后的结果。
只除了一人例外。
离开了县衙,既没有去看有客来的进展,也没有就此离去的池鱼半躺在一间临街商铺的屋顶上,一只胳膊撑着身体,两只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走在最前的赵铎看。
啧啧,这就是赵铎啊,长得也不如何嘛,比起君墨来差远了,当然,比起里头那位顾司隶,就差得更远了。
许是商谈之后的结果令林思远很满意,从出县衙开始,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淡的笑意,面对赵铎时,也多了几分诚挚。
池鱼翻了个身,侧躺在屋顶上,身下凹凸不平的瓦片隐隐硌得她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