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止不遗余力的说服下,裴殊终是答应她换上女装,以真实身份赴了晚宴。
当晚上的朱湛瞧见她二人变了着装时,显然大吃了一惊。倒不是吃惊于魏止,而是旁边的裴殊。
“却原来你二人是一时兴起,玩起了反串!”朱湛了然一笑。随后便又想起魏止与裴殊的关系,如此看来,她二人是夫妇情深没错了吧?
“是了是了。”魏止挠挠后脑,讪讪道。
“不过话说回来,子卿女装的样子委实美丽动人,便是少有女子能够比肩的。”朱湛看着魏止的眼神一不小心又流露出了浓浓的爱怜。他仍旧不能忘怀,今日下午在大街之上见到的魏止,她是那般翩若惊鸿,美若天仙,若说她真是女子,他都绝不带怀疑。
朱湛诚恳的赞美令裴殊心生芒刺,表现出来便是面无表情的暗戳戳的掐了魏止的手臂一把,直疼得魏止扭曲着脸。
“子卿怎了,可是身体不适?”朱湛马上心切关怀。
“没有没有。”魏止忙抬手,阻断朱湛的热情搀扶,先请示般观察郡主的表情,再恢复表情道,“啊,瞧我这脑子,都还没有正式的向你介绍一下旁边这位,我的夫人。”
朱湛看了眼落落大方的裴殊,默默吸了口气,勉强扯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裴殊,圣上亲封的延宁郡主。”魏止接着补充。
这一补充不要紧,直把朱湛惊坏了,立时撩袍向裴殊行跪拜礼。
“郡主在上,下官有眼无珠,有所怠慢,还请郡主海涵。”
裴殊得意的勾了嘴角,魏止瞅着地上的故友,拉拉裴殊的衣角,向她投去请起的眼神。
裴殊便翻了魏止一眼,冷冷清清的吐了一句:“无甚要紧,起身吧。”
朱湛这才稍稍从惶恐中走出来。
一得知裴殊是郡主,他便不再以自由的口吻与魏止攀谈,多多少少都带上了些官方。
“难怪我一见郡主,便觉得气质不凡,却果真如此。子卿真是好福气,能够娶到堂堂郡主。”朱湛一边说,一边领魏止与裴殊入膳厅。
“这叫什么来着,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魏止虽这么玩笑话,可心里却腹诽着:阿湛你果真了解咱们这位延宁郡主?
魏止的说笑果然引来了三人的轻笑。
入席。开宴。
“下官疏忽,也不知郡主的口味,便谴厨房做了些比较淡口的,郡主可能吃的惯?”朱湛抬手指了指满满当当的菜肴。
裴殊便拿眼扫视了遍,有荤有素,看上去色泽圆润,应该味道还不错。
“吃的惯。阿……朱兄,你是不知,我家郡主真就不爱吃那些油腻的食物,你这正好歪打正着,投其所好了。”魏止及时改口,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包裹着裴殊。
“还是魏郎懂我。”裴殊故意做出样子,回魏止一个多情的眼神。
“那还用说嘛。”魏止挤着面部表情,有点儿幼稚的撒娇。
如此一来,果真看的对面的朱湛心里不是滋味了。
说话间,仆人端上来了一盘大菜,姑且称为大菜吧,起码对朱湛来说是的。
叫花鸡。
魏止见着这鸡上桌时心里不由得涩了一下,再若无其事的露出一个微笑来,道:“叫花鸡哎,许久没吃了,朱兄真是有心了。”
“知道子卿属意这个,我特别叫厨房做的,只是不知道厨房的手艺是否能让你满意。”朱湛笑意盈盈,用手掌点着魏止面前的鸡。
“那我尝尝。”说着,魏止便动手去剥鸡。
“还记得少时,你我贪食这口,便偷抓了人家放养的公鸡,宰了来做我们的实验品,盘中餐。”朱湛说着笑了起来,“子卿你还记得吗,那阵子为了研究怎么做叫花鸡才好吃,我们可是偷了人家不少的鸡,闹到最后,人家气急败坏的上门兴师问罪,可把我俩好骂一通!”
追忆起往事来,朱湛的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向往。言语轻快间,也引发了魏止对少时那段青涩而大胆的时光的无限回忆,不觉得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完了便又徒生一股子酸涩。
“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嘛,如今想来还觉得有趣儿。”魏止抿嘴笑说,扯下一个鸡腿,转脸便放在了裴殊的碟子里。
魏止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使得裴殊方才冷淡的脸色有了一丝回缓。
“郡主先替我尝尝,这叫花鸡的味道如何。”魏止挑高了眉毛,殷切期待。
裴殊却摆出了不冷不热的表情,话里藏刺道:“这不好吧,毕竟我可没吃过你们少时吃的叫花鸡,那是断然比不出差别的。”
“这有何妨?算一算,我已有好几年没吃过叫花鸡了,少时那味道时隔久远,倒是记不住了。只要郡主吃着好吃,那便是最好吃的叫花鸡。”魏止如履薄冰般飞速在心里把措辞想好,有条不紊的说道。
裴殊不悦的神色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喜色,眼神却还是故作冰冷的斜着魏止。但看对面的朱湛一副黯然神伤,默然饮酒的样子,她的心里有徒增了些些愉悦,便大方的答应帮魏止品一品这传闻中的叫花鸡了。
“味道如何?”魏止在裴殊吃下一口后便关切道。
“一般般吧,有点老了。”裴殊咀嚼了两下,一脸不屑道,又把鸡腿夹到魏止的碗中,“我不吃了,给你吃吧。”
魏止便欣然接受了郡主的投食。这么久了,郡主的这种投食行为已然是生活常态了,魏止早便习以为常。
不过在此之前,她可是从来不食别人用剩下的东西,就连茶盏什么的也都绝不与人共用。由此可见,郡主的改造能力有多强大。
魏止吃着裴殊剩下的鸡腿,吃得有点心酸,倒也不是不好吃,只是……再吃不回当年的味道了。
“厨房的手艺到底还是差了点,没能达到郡主的期望。”朱湛捏着酒盏,苦笑道。
“无所谓了,反正本郡主对叫花鸡也没什么执念。”裴殊口吻清冷,继续执起竹筷,从餐盘中夹取绿色青菜,放到魏止的碗里,“虽然是在外应酬,不过荤素搭配的饮食习惯,魏郎还是不要忘记。”
魏止此时的尴尬突然到达了一个不可描述的境地,她越发发现,郡主冷嘲热讽的本领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即便不带一个脏字,不做一个表情,也能让人浑身不痛快。
这时,魏止有丝丝可怜朱湛了。
“郡主说的是,我怎会忘呢!”魏止点着头,捏了捏裴放在桌子上殊的手,接着端起酒盏,向朱湛举杯,“今日感谢朱兄热情款待,这一杯,子卿敬朱兄。”
“子卿实在客气了。”朱湛立即回应,二人对饮一杯。
“不知郡主与郡马因何来到了常丰了?”朱湛提到。毕竟如今正值兵荒马乱,若非逃命,还是老实待着的好。
“一时兴趣,四处游玩罢了。”裴殊惜字如金道。
“原来如此。”朱湛点了点头,“那两位打算在常丰待多久呢?”
“不久。”裴殊抿了口酒,道,“我们不过是途径此地,便歇个脚,用不了两天,便会离开。”
“那时间是有些匆忙了。不知郡主与郡马住哪呢?不若住到我府上来吧,在这里便如同在自己家一样,下人都会为你们打点妥当的。”朱湛热情的提出邀请,不论是出于官位,还是出于与魏止的旧情,他理应照顾好初来乍到的魏止与裴殊。
“便不麻烦朱县丞了,我与魏郎在客栈住得也是潇洒。只要有钱,住哪里都像住家里。”裴殊擦擦嘴,这样说。
朱湛便不好答话了。
“朱兄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与郡主在客栈住习惯了,不日便会启程,便不上府上叨扰了。”魏止接过话头,替朱湛解围。
“子卿到底是客气了。”朱湛的语气里不无失落,“既然郡主与郡马心意已决,那我便不强留了。只是二位何时上路,还请言语一声,我好替你们践行。”
“好,一定。”魏止允诺。
“哦对了,过两日便是上元节了,每逢佳节,城中都会张灯结彩,或舞花灯,或猜灯谜,或踩高跷……热闹无比。若是郡主与郡马不急于赶路,可以留下来赏玩赏玩。”朱湛临时提议道,有挽留的意思。
“嗯,若有机会,一定要瞧一瞧那是怎样一个热闹。”魏止心里还是比较期待的,只是不知道郡主作何感想?她不由得把目光小心的从朱湛身上移到裴殊身上。
面无表情是什么态度?
唉,瞧郡主这冷若冰霜的样子,敢说她不是在吃醋,鬼都不信!
魏止只好默默的饮下一大口酒,寻思着回去一定要好生哄哄她的郡主殿下,好好消一消她喝了一晚上的老陈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