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上天眷顾,青霖的麻疹不重,并没有叫他们痛失爱子,十天之后,他已经好全了。银惜让许太医在凤仪宫多留一些时日,以防有歹人再用这样的手段。
而星北那边也查出了背后的人。
让银惜意想不到的是,竟然不是景妃,而是惠妃。
惠妃跪在凤仪宫大殿中,低垂着头不说话。
银惜握紧了凤座的扶手,忍住怒气,尽量冷静地问她:“为什么?”
惠妃不答。
银惜不禁拔高了声线:“为什么!”
惠妃身子抖了抖,“我……”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本宫自认待你不薄。”银惜闭了闭眼,缓缓走下来,站在她面前,“你不说,本宫也猜得到。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他死了,本宫就只能扶持别人的儿子。而你,一直与本宫交好,本宫自然会选择你的二皇子。”
心思被戳破,惠妃脸色苍白。
“欲壑难填。”银惜缓缓说道,低头看着惠妃:“云迢迢,你怎么知道本宫不会选择再生一个皇子?本宫也还没老到那种地步。”
她不过二十七岁,祁栩也只三十四岁,若想再生一个,也不是做不到。
云迢迢的脸色更苍白了些,毫无血色,“我……只是听闻,你不能生了……”
“这样的传闻你也信。蠢货。”
云迢迢猛地抬起头看她,带着哭腔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所以我娘叫我入宫后不要出头,不要得宠,自己一个人慢慢过日子。”
“可是……可是就算我什么都不争,还是有人害我,害的我的孩子自小体虚,我也想给他谋求一些东西,我也不想让他觉得我这个母妃没用……”
银惜闭了闭眼:“不管什么借口,做了就是做了。”她倏地冷笑:“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本宫也留不得你了。”
云迢迢脸色灰败,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我任你处置就是了。”
银惜垂眸看了她两眼,“你去跟林氏作伴吧,再不要回宫了。”
林氏作孽,被送到佛寺,她会在那待上一辈子,如今……云迢迢不能再留在宫里,她会不放心,她不能拿自己孩子的安危开玩笑。
“娘娘……”云迢迢急切地求情:“臣妾求您,您可以把臣妾贬为最末流的选侍,也可以打骂臣妾,但是求您别让臣妾出宫,别让臣妾再见不到青温……”
“你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若不想受罚,就不要作恶。
“本宫会让清妃抚养青温,她不会亏待了青温的,你也可以放心礼佛了。”
“娘娘!”云迢迢膝行两步,还想再求。
“此事没得商量,或者,你是想把青温也带去佛寺?”银惜坐回凤座之上,俯视着她。
见她坚决,云迢迢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了,她不禁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动这样的心思,若是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她也不会与青温分离……
她闭着眼,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
银惜动作很快,不过第二天,就把云迢迢送上了前往佛寺的马车。
看着她上车之前抱着青温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银惜亦觉得有些悲哀,可她没得选,她必须把云迢迢送走。
她不能信任云迢迢第二次。
云迢迢选择了把青温留在宫里,说明她还是在乎青温的前程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与母亲分别,青温也哭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清妃已经知道了云迢迢做的事情,她对云迢迢虽然同情,但也不能原谅她做的恶事。
这次是青霖运气好,若是他运气差一点,或是身体弱一点,是不是就真的被云迢迢害死了?
她想杀银惜的孩子,银惜只是让她不许回宫已是开恩了。
“青温,你母妃有事情要做,一定要出去,以后清娘娘照顾你好不好?”清妃在青温面前蹲下,语气温柔地说道。
青温也不理,只是哭。清妃叹了口气,摸一摸他的头。
“青温别哭了,清娘娘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知何时,祁栩已站到了银惜身后,轻声问:“就这么放过了她?”
银惜自嘲地笑笑:“可能是老了,心软了。”
祁栩握一握她的手,“你不老。”
说完,他朝青温走了过去。
“青温,不许哭了,你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祁栩一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哄道:“又不是见不到了,以后要是你的功课学的好,父皇就带你去见她。”
青温这才止住了哭泣,哽咽着问:“真、真的吗?”
“君无戏言,但你要是功课学不好,可就见不到母妃了。”
听到有可能见不到母妃,青温忙道:“儿臣会用功的!”
“这才是朕的好儿子。”祁栩笑道,“那以后就让清母妃照顾你好不好?”
青温点点头,破涕为笑:“好……”
银惜望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轻轻一笑,不管在外面如何,他在孩子面前永远是那样温柔,那样有耐心,永远不会把负面情绪带到孩子面前。
他爱他的每一个孩子,是一个难得的慈父。
或许,也有小时候经历的原因。
越是缺少什么,越是格外在意,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如他小时候那般,所以对每一个孩子都倾注了父爱。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是一个正常的父亲。
……
二月二,昭阳殿之中。
景妃牵着青鸿的手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青鸿,过来让父皇看看。”算起来,他也有一阵时间没见到青鸿了。
青鸿乖巧上前,“父皇。”
“好像长高了些。”祁栩拉着他看了一会儿,笑道。
“父皇好久都没陪着青鸿了,青鸿很想您。”青鸿捏着衣角,委委屈屈地说着。
“青鸿!说什么呢,你父皇日理万机,不是故意不陪你的,你怎么不懂事呢?”景妃连忙呵斥了他。
闻言,青鸿的头低的更深了。
祁栩一抬手制止了景妃的话,对青鸿道:“是父皇疏忽,今天你就在昭阳殿多待一会儿,父皇好好陪陪你,好不好?”
青鸿喜出望外,重重点头:“好!”
“来,青鸿,父皇看看你的字练的怎么样了。”
祁栩拿了一支毛笔,蘸了墨水递给青鸿,青鸿接过,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字。
看着他们父慈子孝,气氛融洽,景妃也松了口气,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过了许久,她注意到御案一角的小瓮,便问:“皇上,这是?”
祁栩随意扫了一眼,“噢,是和嫔送来的汤,朕还没喝。”
景妃点了点头,笑道:“和嫔妹妹一片心意,皇上可不要辜负了。”她说着,便打开了那小瓮,汤品的香气弥漫开来,青鸿扭头看了一眼。
“想喝?”祁栩看他这样,不禁失笑。
青鸿眼珠转了转,似是在想怎么回答。
“皇上别逗他了,他就是个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的。”
“那便去喝吧。”祁栩摸摸他的脸颊,道。
青鸿看向景妃,见景妃朝他招手,才走了过去。景妃笑笑,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喂给了他。
“好喝吗?”
“好喝。”青鸿清脆地回答。
景妃又喂了几口,便不让他喝了,“这是你和母妃给你父皇的,你可不能全喝了,那父皇就没得喝了。”
青鸿乖巧点头:“青鸿明白。”
“真乖。”景妃笑着拍一拍他的肩膀,把那瓮汤递给祁栩,“皇上,您也喝一些吧,好歹是和妹妹的心意。”
“嗯。”祁栩接过,看了这瓮汤一会儿,才勾起唇角,用勺子舀着喝了几口。
“我们也打扰皇上许久了,就不多留了。”景妃牵着青鸿的手,笑着说。
“去吧。”
景妃领着青鸿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他们走了,祁栩倒也没着急批奏折,又慢悠悠地喝了几口汤。
味道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