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南走后不久,宜瑶就带着青霖来了。
“你们姐弟怎么一起来了?”银惜看着他们,笑问。
“在门口正遇到了青霖,就和他一起来了。”宜瑶浅笑,“母妃近日如何?”
“挺好的,太医说再养半个月,就和之前一样了。”银惜伸手摸了摸宜瑶的发髻,问:“这些天在学堂如何?功课做的怎么样?”
“都好,先生还夸了我呢。”宜瑶仰起小脸,眼中满是期待。
银惜如她所期盼的那样,夸了她几句,又闲聊了几句别的,关照了被“冷落”在一旁的青霖。
青霖眨着圆圆的大眼睛,奶声奶气:“母妃……不难过……”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生病,他只知道他难过的时候就会像银惜现在这样憔悴虚弱,所以他想要银惜不再难过。
银惜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轻声细语:“母妃不难过,霖儿放心。”
青霖似是听懂了,乖乖地点头。
银惜心头一暖,有这样一个关心她的儿子,她也很开心。
“娘娘!”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烟罗快步走进来,道:“凤仪宫那边的消息,嘉和郡主发了天花。”
银惜一怔,嘉和郡主,不就是祁栎的女儿明珠吗?她今年才四岁吧,怎么就得了天花了?
“可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她问。
“不知,但奴婢担心这病会传染出去……”
“是,天花是会传染的。”银惜摸着青霖的头,冷静了下来:“去把宫里好好打扫一下,再把衣裳和宫里的摆设,能搬出去都通通搬到院中暴晒两个时辰。再用醋煮沸了消毒,各个宫室都不能落下,尤其是宜瑶和青霖的住处。”
“是。”烟罗得了吩咐,立时叫上小孟子一起出去了。
映月宫的宫人动作很快,已经开始搬东西了。
银惜望着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青霖,叹了口气,怜爱地把他揽进怀里。
宫里出了天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传到了她的青霖身上怎么办?或者若是有人存心利用,要害她的孩子怎么办?
只能尽力防范着了。
“以后宫里的吃食,都要太医看过了才能吃,别的宫里或是司侍处送来的东西也一律消过毒,暴晒过才能用,尤其是用在皇子公主身上的。”
星北将她的吩咐一句句记在心里,一一应下。
“若是我还有什么没顾得上的,你一定要帮我想着。”银惜看着星北,轻声说道。
“奴婢知道。”星北重重点头。
如此,这件事便算罢了,只是不知道,那小小年纪的嘉和郡主,能不能挺过来。
……
凤仪宫。
“让开!”皇后对拦在她身前的玉钟怒斥一声。
“娘娘!天花是何等凶险的病您不是不知!您若是传染上了怎么办?您不能去看郡主!”玉钟眼中含泪,却是倔强至极。
“我会怕吗?”皇后苦笑,神情寂寥:“若是明珠有个好歹,我难道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娘娘!不值得的!”玉钟一时情急,便口不择言了。
皇后当即冷了脸:“玉钟,这种话不可再说,若有下次,本宫绝不轻纵!让开!”
玉钟本想再拦,可皇后态度坚决,她从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颓然地把胳膊放下,侧身委屈道:“奴婢遵旨……”
皇后不再停留,径直走进了明珠的房间。
明珠躺在床上,面色绯红,正发着烧,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
皇后只看了一眼,便心痛不已。
明珠才四岁啊,能不能挺过来都不知道……
此后几日,她一直亲自守在明珠床边照顾她,可天不遂人愿,明珠本就体弱,这一遭,她没能挺过来。
明珠去的那个晚上,烧的浑身滚烫,眉头痛苦的皱起,叫了整整一夜的“爹、娘”。
皇后就那么枯坐在床边,明珠每叫一声,她就应一声。
可最后,明珠还是停止了呼吸。
皇后心痛到麻木,这滋味不亚于她知道祁栎死了的那一天。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出殿门,许久未见太阳,骤然的刺眼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睛,但她仍然仰起头看着太阳。
这样灿烂的阳光,这样好的天,这样漂亮的世界……明珠再也看不到了,阿栎也看不到了,她也,看不到了。
皇后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便倒了下去。
“娘娘!”
失去意识之前,她最后看到的就是玉钟和南磬惊呼着朝她跑过来的画面。
……
映月宫。
银惜病未养好,仍然卧床,今日清修媛也在,正与她下棋。
星南还未回来,仍然是烟罗在禀报:“娘娘,凤仪宫那边的消息,说……”
她顿了顿,神情有几分不忍:“嘉和郡主夭折了,皇后娘娘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银惜与清修媛听过后,皆是面色沉重。
“星北,你多挑些合适的礼送去。”
星北应下,“是。”
清修媛也安排了若雪回去找东西送给皇后,这才静下心来,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她知道的不如银惜多,难免胡乱猜测,“你说这皇后,平日里也没看出她多喜欢小孩子,怎么这么在乎嘉和郡主?嘉和郡主说到底,还不是皇上的孩子,她那么在意做什么?”
“许是深宫寂寞,她也想要人陪在身侧吧……”银惜自然知道皇后在乎明珠是因为什么,但这些事不能让旁人知晓。
“若是这样,她怎么不求个自己的孩子?她都快三十了。”
清修媛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压低了声音,一副好奇的模样:“你说,皇后娘娘不会是不能生吧?”
皇后嫁给皇上有十几年了,皇上对她也算敬重,每月初一十五都歇在她宫里,只不过近些日子他专宠银惜一人,便冷落了皇后。
可是先前那十年,不是十天,十个月,是十年啊,她怎么会一直无子,甚至都没有怀孕过。
可是也没听说皇后身体哪里不好……
“不管皇后娘娘如何,都是国母,这是不会变的。”银惜在复杂的棋盘上落下一子,吃了清修媛好几颗棋子。
“哎!”清修媛顿时有些急了,“我刚才下错了!”
银惜失笑:“最开始是我悔棋,怎么清姐姐现在也学我了?”
清修媛轻哼一声:“你还说呢,你学的也太快了,这才多久,就能和我下的有来有回。我怎么说也是你半个师傅,你都不让让我的,真是不懂尊师重道!”
“好好好,让你,让你。”
银惜无奈,用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
清修媛这才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