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内,各级官僚皆聚集在此,以杨俊为首。
他注视着龙行虎步而来的男子,那雄厚的气势扑面而来。
太守府为一郡要地,严肃无比,寻常人若是来到,见到这么多官僚与持矛甲士,多少有心有戚戚,很难做到面不改色。
可面前这个留着些许胡须,面庞沧桑又显得锋锐的男人却不卑不亢。
或许是种错觉,杨俊还依稀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上位者独有的气息,哪怕自己作为一郡长官,都远远不如,气势被压了好几头。
这人,绝非寻常百姓。
杨俊暗暗惊奇,表现出了极高的礼遇,拱手道:“吾乃河内郡丞杨俊,敢问壮士名讳?”
“司徒府家将,吕原!”
吕布淡淡回道,旋即解释道:“在下护送司徒千金前往洛阳,刚进城便遇郡丞封禁城池,这才前来一会。”
“哦。”
杨俊脸色不悦,心头热情被浇灭了不少,搞半天,是来走后门的。
还真以为是退敌来的!
浪费本官感情!
我道这人气势缘何惊人,原来是王司徒的家将,狐假虎威之辈!
“倒不曾想,竟是司徒大人的千金亲至,倒是下官不开眼了!”杨俊深吸了口气,毕竟是司徒千金,王司徒又是大汉柱石,面子一定要给的,旋即强忍着不满道:“来人,去引马车,打开西门,将他们送出怀县!”
之前送吕布前来的骑校恨恨的瞪了眼吕布,欲要转身离去,遵守郡丞之令送那车队离去。
同时暗暗腹诽,谁让人家身份地位高呢,就是有特权。
“你这厮,为何还不走?本官已经下令放行,尔还要如何?别耽误本官亲自前往城头御敌!本官虽仅为一郡郡丞,却也知国土不可落入奸人之手!”杨俊含沙射影的盯了眼吕布,冷哼一声便要率众离去。
吕布笑了笑,淡淡道:“在下说了,此来自有退敌之策,只是司徒千金身份贵重,不能让其有失,此乃在下职责所在,因此才想暂将其送出城外。”
“至于怀县百姓与这国祚禁土,在下身为汉臣,自当以安天下为己任,更不会就此离去。”
杨俊冷笑道:“这倒是不必了!怀县乃本官执要,用不着你一小小家将操心!”
“送客!咱们走!”
杨俊拎起佩剑,带领众人朝府外走去,与此同时,两名军士神色不善的要将吕布“请”出去。
“杨俊!你想做千古罪人吗!”吕布回眸转身,锐利的眸子绽放出光彩,冷冷喝道。
听得这冷冽怒喝,杨俊浑身一颤,他惊疑转身,这人当真是一家将?
竟敢对自己直呼其名!
他杨俊少时拜入边让门下,在京中亦是求学游历过,见识也不少。
这等磅礴的气势,说什么家将?说他是大将军他都信!
常年居于上位,颐指气使的气派,绝非是狗仗人势能仿出来的。
“此话何意?请吕将军示下!俊如何成了千古罪人?!俊决意与城共存亡,此乃秉忠贞之志!”杨俊一甩佩剑,死死盯着吕布。
“那好,本将问你,怀县有多少守军!”
“不多!”
“具体!”
“两千!”
吕布哂然一笑,道:“两千?贼军浩瀚,近三十倍于己,凭你硬守,守的下?”
“你是秉了忠贞之志,情操高尚!但你可想过,城破之后你死有余辜,死则死矣,坚持了自己的操守,留下了美名,那这满城百姓与军士呢?!他们所面临的将是惨绝人寰的屠戮!”
杨俊一怔,羞恼不已,猛地将佩剑砸在地上,怒声道:“那你要本官怎么办!难道开城献降?!毋宁死!”
“本将有一计可退敌,但成与不成,只凭天意!若成,怀县无忧,无人会因此而死,若不成,你再死不晚,可敢赌上一赌?”吕布伸出一根手指,严肃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协助我统筹全城军民,凡有违令者,不论是官是兵是民,皆立斩不赦!”
杨俊神情紧张,内心正经历一场天人交战,他闭目仰头,决意道:“有何不敢赌!绝路之中,但凡有一线生机,别说让本官听你调遣,只要能保住城池与百姓,就算给你当狗又如何!”
“好!要你的就是你这股魄力!”吕布欣赏的看了眼杨俊,这郡丞倒不失为个人才,有魄力有气节。
“那你快说,如何退敌!”杨俊跑了几步,来到吕布近前,紧张不已的盯着他。
“传令下去,大开四方城门!一切照旧!”吕布斩钉截铁道。
杨俊大惊失色,下意识捏住吕布的衣袖,道:“你疯了?!你这叫退敌,这叫守城?这分明就是主动求死!”
吕布按下杨俊的手,面无表情道:“郡丞大人,本将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退敌不等于守城,两者直接没有任何关系。”
“你……!你要害死我们!”杨俊拳头紧握,已是六神无主。
“若郡丞大人不打算信本将之计,本将现在就可出城,怀县生死再与本将无关。”吕布拂袖而去,背负双手朝太守府外走去。
杨俊咬牙斟酌,艰难开口道:“慢着!本官……本官信你!还有呢?开了城门之后如何?”
吕布嘴角浮现出笑意,他也不想怀县就此被破,至少要拖延一段时间再破。
因一旦怀县失陷过快,纵是他与貂蝉从西门而出,也很快就会被匪军追上。
匪军拿下怀县绝非最终目的,他们肯定还要一路往西打,只怕这伙匪军的胃口很大,想趁病要命,吃下整个河内郡。
之前他听骑校提到,苍天军的首领是雷公,微微一思索,结合之前张燕遇到的难事,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这伙人,说白了就是黑山军的叛徒。
“命令全城百姓足不出户,无家可归者全部聚集在城中央,不可慌乱,不可大声喧哗,不可哭闹,不可随意走动,但凡有异者,立斩!”
“这条规矩适用于城内所有人,官与兵也都要遵守!”
“另,城门大开之后,每道门前安排一队心理素质过硬的军士,照常盘查巡视,再安排军士换上百姓装束,出城扫地、放牧、自由进出,不可坏了伪装,必须要找精干之人。”
“还有,城头之上全部清空,闲杂人等一律离开,待会儿本将要一个人登上城楼。”吕布面色严肃的吩咐着。
杨俊脑海中灵光一现,诈敌?
可,真的有用?
若是贼军派遣一少部斥候壮着胆子进城怎么办?
“这能行吗?你一人登上城头,又是要作甚?”杨俊忧心不已,这赌的太大了,全城的性命!
吕布眸中寒光乍现,道:“杨大人,你的问题太多了,按我之令行事即可,至于上得城头否,那是我的事,与尔等无关。”
“呼……行!老子就陪你赌!死就死!”杨俊罕见的爆了一句粗口,感觉还挺爽,当即就下去安排。
太守府外。
吕布刚踏出门,脸色一怔,赶忙走了几步,眉宇间带着着急:“蝉儿?不是让你们出城了?怎么还没走?”
“怀县之事,不见得能够一定功成,留下会增添许多危险。”
貂蝉的发丝覆雪,随风飘动间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肤容如瓷器般光滑细腻,眼睛明亮,倔强的摇了摇头道:“将军不走,蝉儿也不走,你去哪,蝉儿就在哪,我要在这里陪着将军到最后一刻。”
“将军大义,义在天下与百姓,蝉儿小爱,爱只在将军之身,我是不会独自离去的。”
在她的身后是气苦的青儿,青儿怀里抱着剑,眼眶通红,看样子是劝了小姐没劝动,还被教训了一顿。
吕布定定凝视着佳人娇容,一丝感动跃然目中,他握住了她滑嫩如玉的柔荑,笑道:“走,随我上城头,且看为夫退敌!”
“嗯!”貂蝉笑颜如花,本有些怕男人因此生气,现在彻底放下心来,眸中星辰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