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有无数地名,他却只知道瑶台。想他之前一直管她叫瑶台仙子,连玦便把这一处院落,起名为瑶台居,顺手把自己在战神?宫的寝殿,也改名叫了瑶台殿。
从此以?后,六界闻风丧胆的战神?连玦,过上了诞生以?来?最舒服的一段岁月。
神?宫诸事丢给清啸,她每日只做三件事,吃饭,练剑,睡觉,若无聊了,京城里多得?是戏班子和传奇话本可看,那故事写的,比她在天上活了一百万年经历的还要离奇。
陆氏糖饼铺在上京城内开了分?店,陆父交给陆瑜章打理,陆瑜章顺理成章搬到?上京独自居住,没有家人打搅,他每日不到?卯时就起,先给连玦做饭,殷殷切切送到?她院中,然后再回来?开店营业,忙到?下午申时初,交代好?闭店前的工作?,他就提前离开,去连玦那儿烧晚饭,顺便打扫院子,看着她吃完他再走,回到?铺子准备明日要卖的糖饼……如?此两?点一线,距离并不近,他每日要风尘仆仆地走上好?几回。
连玦一开始被?他的殷勤劲儿吓到?,劝他别这样他偏不听,她想就让他这么奔波一段时间,时间长了他也就知难而退了,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陆瑜章完全没有一丝倦怠,反倒是连玦先习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渐渐的,她每天练完剑就期待着今天又能吃什?么好?吃的,若是陆瑜章有事耽搁来?得?迟了,她便翘首以?盼,有时甚至主动飞到?他铺子去接他过来?。
转眼到?了春天,桃花开放的季节。
花雨纷纷,连玦在树下练功,陆瑜章挖出去年酿的酒,整整二十坛,在桌上排成几列,看得?连玦甩剑入鞘,笑道:
“你可真抬举我,当我是酒仙下凡?”
“看您喜欢,就多酿了点。”
陆瑜章望着她脸上笑意,比桃花更明艳耀眼,他心跳失了频次,忍不住道,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仙子也要用花枝当酒钱吗?”
连玦敛了笑:“是我忘了,饭钱和酒钱,等会儿一并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瑜章忙道,他身?姿高挑英挺,比连玦还高小半头,看她的视线却总像仰望,“仙子是否记得?,以?前曾说过,会助我修仙?”
过了许久,连玦才道:“我记得?。”
陆瑜章垂眸道:“凡人寿数不过几十,我不想死得?太?早,让仙子很快忘了我。”
连玦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肤白?眸深,眉宇清隽,有棱有角,几十年后,这具漂亮的身?躯就会化为白?骨。
她心里莫名抽痛了一下。和得?知一万多前那个可怜的小孩因她惨死的感觉不一样。后者只让她觉得?唏嘘,而前者,让她无法接受,甚至破天荒地产生了恐惧害怕的情绪。
陆瑜章只是陆瑜章。
他若死了,转世之后的他就不是他了。
她只需要陆瑜章。
连玦抿了抿唇,面上腾起一股热意,相识多年,她首次吐露心声:“我也舍不得?你。”
陆瑜章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然后,他听到?了一句更加惊人,让他魂魄都要飚飞到?空中的话——
“你明日起搬过来?与我同住吧。你这个根骨,拿我当炉鼎,都不一定有用。”
第一百零二章
陆瑜章直到搬到连玦院中那天, 都没有从恍惚的状态彻底恢复过来,整个人好像在云上?飘,不?知是梦是醒。
“你买这些干什么?”
连玦看着屋里的红烛、彩胜、铜镜,还有装满粮食干果的金斗, 蹙眉道,
“要与我成婚?”
陆瑜章脊背一僵, 低声说:“随便买的,您要是不?喜欢,我马上?丢掉。”
连玦坐在罗汉榻上?, 姿态大马金刀,像将军指教?部下:“在神界, 双修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某些?神受了伤, 或者修炼到了瓶颈期,便会找一位契合的道侣双修,补足元气提升修为?,有些?神有固定的对象,有些?一次换一个人也不?奇怪。”
陆瑜章听后怔了怔, 问她:“您也这样吗?”
“我?我不?需要。”连玦的坐姿略微紧绷了些?,“双修乃是纵欲之道,我不?好此道。”
她是第一次。
神界虽然有很多私生活混乱的神,更多的却是像她一般清心寡欲的。
嘴上?说得平淡无奇, 其实她以前根本想象不?出,怎能为?了提升修为?,与旁人发生肌肤之亲, 灵肉交融?
此刻薄暮冥冥,陆瑜章点燃一对红烛, 耗尽极大勇气,才?走到连玦面前,微微颤抖地抓住了的手腕。
“您既然不?好此道,为?什么愿意与我……双修?我只是个凡人,对您修行完全无益。”
连玦想起姮娥曾私下与她说过许多次,做那事不?仅对提升灵力有奇效,而且非常舒服。
她呼吸急促了些?,看着陆瑜章的眼睛,心说,因为?你很讨人喜欢。
嘴上?说的却是:“因为?之前答应助你修仙,而我近来恰好想尝尝双修敦伦的滋味。”
说罢,她反扣住陆瑜章的手腕,低声道:“在此之前,我需得告诉你,我不?是仙……”
“我知道。”陆瑜章一字一顿道,“我一直觉得,您不?像普通的神仙。您看我猜的对不?对,您的位格比仙要高,您是……司战之神?”
连玦一怔,笑道:“不?错。我还以为?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漂亮仙子。”
“是很漂亮,也很冷峻,很威严,一看便知您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
陆瑜章认真?道,“您的一切,我都仰慕至深。”
……
连玦垂下了眼,呼吸有些?灼烫,望见桌上?两杯清酒,她轻快执起一杯,道:“合卺?”
陆瑜章抓起酒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无论您怎么看待我的,我今生只饮这一杯合卺酒。”
说完便仰头喝了下去,连玦也缓缓饮下,随后起身走到床边,抓起柜上?金斗中的红枣、莲子等物,淡淡问道:
“这又是什么?”
陆瑜章买时没想那么多,这时方才?想起这些?东西?的寓意,忙道:“是我买错了,明日拿去喂鸟雀吧!”
连玦丢下手中之物,对他说:“神族极难有孕,你若从此跟了我,你陆家?恐要绝后 。”
陆瑜章许是觉得对不?起父母,沉默了一阵才?道:“就?算不?能和您在一起,我也不?会找别的女子。爹娘的养育之恩,我注定要负了。”
此时的连玦,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怀上?凡人的孩子。
她宽衣解带,坐到床上?,将自己的内力尽数封住。
肌肤相贴时,她让陆瑜章别再对她用尊称了。
“您……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冷?”
男人覆在她上?方,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看她的身体,眼睛只盯着帐幔,指尖触及的肌肤犹如冰玉一般寒凉,却让他浑身烧得更厉害,尽想将其融化?。
连玦:“我是极寒之体。若我没封内力,你现在应该已经被冻死了。”
陆瑜章听罢,竟然笑了声:“那夏天抱着应该很舒服。”
连玦深吸一口气,只见他胆子稍大了些?,把她摆弄成一个有些?奇怪的姿势,忙道:“这样是干嘛?”
“书上?是这么画的。”
行至通幽处,陆瑜章终于?忍不?住垂下目光看她,连念了几声“恕罪”,半阖着幽深的眸子吻上?了她的唇。
连玦征战百万年?,哪受过这种倾轧,偏生身体受用得很,聚不?起劲来推拒,握剑的手搭在男人肩头,十指轻轻掐着,把人愈发抱近,渐渐眼波欲碎,满脸潮红,体会到了旁人言的“舒适”。
她强压着体内躁动的灵力,只放出了一点点,试图打通陆瑜章的筋脉。
“嗯……”
陆瑜章战栗着闷哼了声,眼睫的汗雾结成薄薄的白霜,连玦见状,连忙收手,问他感觉怎么样。
“好冷……再试试罢。”
说着,又换了个姿势,把连玦扯到身上?,用他最习惯的仰视的方式膜拜她的天姿。
连玦觉得更奇怪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多?”
陆瑜章道:“今日之前,为?了好好伺候仙子,我彻夜研读了许多画册。”
连玦:“……”
不?得不?说,她被伺候得如坠云端,好一阵完全想起不?起这是在双修,还是在行人间乐事。
清寒的灵力自身体相贴处渡入男人体内,很快又原封不?动地回?到连玦身上?。
“你……嗯……你这人的筋脉怎么能这么滞涩……根本打不?通……”
“我是朽木不?可雕也。”
“……从没见过资质这么差的人。”
“那就?再来一次。”
……
数月后,连玦在神界偶遇西?神太华。
两人是至交好友,太华邀连玦去西?神宫一叙,连玦欣然前往。
路过西?神宫中的金元天池,池水被夕阳染成熔金色,甚是华美,然而,此情此景只会让神族感到毛骨悚然,因为?泛着金光的金元天池水对神族而言有剧毒,同时也是孕育诛神灵物暮金蟾的温床。
“你最近都去哪了?”太华问连玦,“下界没发生什么事吧?我去战神宫和演武场,都找不?到你。”
“无事。我最近常在皓天泽歇息,你要找我,唤白翎传讯即可。”
白翎是居于?皓天泽的一种灵鸟。常人无法进?入皓天泽,即便是上?神,也不?能忍受皓天泽中的极寒太久,因此连玦在或不?在皓天泽,旁人很难查清。
太华:“原来在皓天泽休养,难怪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有吗?”连玦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脸,不?知想到什么,略微浮起一丝笑意,声线也柔软几分,“太华,其实我……”
话至此处,倏忽一顿。
太华是掌刑的神尊,生性很是刻板。神族不?与外?族通婚,虽无明文?规定,却是人人皆知的定律。连玦与凡人同居,实在太犯忌讳,太华若知道,一定不?会支持她,因此连玦最终还是住了口,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连玦忽然感觉身后有道阴沉视线,正紧紧盯着她。
她五感极为?敏锐,立时握剑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廊庑下边,几位神官信步走过。
太华:“怎么了?”
“没事。”
连玦望见一张熟悉面孔,她轻轻叹了口气,松开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连玦已在人间享受了六年?有余。
她越来越习惯这种安逸的生活方式,甚至渐渐忘却了九万年?前那场大战带来的负罪感,唯一令人不?满的,就?是陆瑜章的灵根。这六年?里,白日连玦教?他运气练功,夜晚与他双修,有她这么个世间最强“炉鼎”在侧,他的修为?竟然才?堪堪提升到凡人修士的金丹阶段,不?知何时才?能飞升,实在令连玦感到挫败。
好在凡人炼气入体后,即便不?能飞升,寿数也会增长不?少,连玦不?再担心他会很快衰老死去,然而,上?天却在这个时候,给她送来一份宛如天雷般的大礼。